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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細細的血珠從劃下的傷痕中冒出,滑落雲天驕的面頰。
  「臉……這張臉一定能適合我……」
  終於見到一張好臉,詭異的聲笑得急,甚至顧不得,她總是先取對方性命後再下手,因活生生剝下人皮,她真的下不了手,而今眼前的臉皮讓她顧不得一切……如刀鋒銳利的指甲緩緩劃著,卻在劃到耳際時,見到了那別在發邊的飾物,木刻的蓮花!
  顫抖的手拿起那支蓮花釵,素淡的木釵上僅有三朵小蓮,並不突出的髮飾,卻叫那可怖的容貌上,唯一清亮的瞳眸頭睜,由懷中拿出另一支蓮花釵,相同的蓮花釵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差的是歲月痕跡所蹉跎的斑駁……
  「你有牡丹的艷,更有芙蓉的清,喚你蓮華可好?」
  「蓮華!」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如菱的紅唇低念著這名字,年幼之齡已有妍麗的嬌顏,雙頰梨窩淺笑,楚楚動人,令人只想呵護。
  「知道蓮花嗎?」小小飾物放上她的手。「這是我刻的,送給你。」
  「蓮花釵。」她歡心捧著。
  「你雖是師尊由風塵帶出,但是在我心中,小師妹永遠是最單純、最美的,就如蓮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將來定能綻放蓮花的清雅光輝。」像知道她自卑著自己的出身,輕笑的聲和溫柔的手,撫著她的發。
  另一張相似的面容,總是在旁柔笑著。「遇上小師妹,連咱們家土霸王說話都咬文嚼字了。」
  「沒有我這個土霸王,誰來保護你們兩個弱女子!」甩過袍袖,那不可一世的模樣,雖帶著年少的狂,卻叫人信賴。
  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生活,記憶中,保護的面容永遠帶著自信與驕傲,疼愛的摸摸頭告訴她,這世上要的東西,就是自己去爭取,就算得不到,至少也無悔。沉著又瀟灑的個性,曾是她多大的支柱與嚮往,而今……幽幽的淚從那皓亮的眸潸然落下……
  「為……為什麼到最後……沒有回來接我……」握緊髮釵,再次看著眼前昏迷的女子。「她……是御前神捕,卻也有這支釵,難道……師父說的是真的,那個人真的是……」
  手正要再撫上雲天驕的臉,卻碰上一個硬涼的物體,劍鞘!
  「敢再傷我妻子一根寒毛,本上人讓你當場斃命!」嚴聲的警告,凜凜傳來!
  紅衣鬼妖忙跳開,見到眼前英挺持劍的白衣男子,神色寒厲!
  「天驕,你沒事吧!」陸丹風扶起昏迷的妻子,見她額邊劃下的血痕,心痛地怒道:「你在她身上留下多長的痕跡,本上人絕對加倍奉還!」
  紅衣鬼妖心念一動,才想退離,另一柄長枴杖卻由身後架上了肩。
  「你到底是誰?剝人臉皮有何目的?」三姑拿著枴杖抵著前方人,問道。
  咭咭……
  鬼妖口中吐出的又是那悚人的梟笑聲。
  「哎喲,別跟我老婆子玩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老婆子我出道時,你這丫頭還在襁褓中呢!」
  嘎——
  一聲弔詭的異嚎,紅衣鬼妖身法奇魅的飄晃,紅影才掠動,枴杖傳來顫晃,前方已失去鬼妖的影!
  三姑像能明白對方的行動般,旋即回身,迎面對上的便是一張蒼白倒視的臉,長長的黑髮散曳在地上,對方倒掛著身,探出白骨般的爪,卻被枴杖擋下。
  「想傷我老婆子,你道行差得遠了!」一枴杖打得鬼妖退行數步。
  前方的妖物倒掛的身形未變,長髮已如珠網般張開,詭譎的氣流更加悚人!
  「老太婆,你要不行就換手!」陸丹風抱起雲天驕,好不容易等到鬼妖出現,他可不想讓對方跑了。
  「少嗦,年輕人一點敬老的心都沒,好好照顧你妻子吧,等老婆子擒到兇手,才知道別小看老人!」
  「敬老!真對你敬老的話,就不知本上人這把歲數,該是什麼!」他扯唇訕笑。
  「喲,老婆子還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呢,不過你要想的話,明個兒你就可以是個老太公,跟老婆子我一起四處闖蕩,保證好多人覺得咱倆是一對白髮情深的眷侶。」像知道他所指為何,三姑笑得可樂。
  「敬謝不敏!」拿刀逼他都不幹。
  「那就好好杵一旁,老婆子我對這無臉鬼妖可充滿興趣——」三姑躍起,掌指聚力,短短兩丈多的距離瞬間掠衝而去,以逼人的氣勢擊向鬼妖!
  妖物避過這一掌,才要移動的身卻接著被橫掃來的枴杖給擊中!
  「呀——」紅衣妖物慘叫落地。
  「這等功夫怎麼可能打得過小驕驕!」三姑踩住那急急想退開的衣擺,話語不悅。「用了卑鄙的方法撂倒她吧,真是……」話不禁然停頓,她看到了紅衣鬼妖別在腰際上的蓮花釵。
  「這……」三姑一時錯愕,對方乘機出手。
  「住手!」格開偷襲的掌,紅衣鬼妖已順勢起身,一雙翦水明瞳迎面而來,哪怕在醜化的白顏料和可怖潰爛的皮肉中,那雙熟悉的瞳卻是不變。「你、你是——」
  「小姐——」
  三姑的詫喊在另兩道飛出救人的黑影中打斷。
  「小心!」陸丹風警告大喊!
  來人其中之一,持劍驟發攻勢,劍光點點,三姑被這猛來的攻勢給逼得退開,還未得及反擊,另一道更快的劍氣閃電破空,眾人只見如虹又似藍青的火花光芒,當地一聲,對方的劍脫手落地!
  「天下間,用劍能快的過本上人的還真沒幾個,哪能讓你囂張!」陸丹風收回劍道:「老太婆,你別看來人老,警覺心也跟著老。」
  「唉,你出手這麼快,老婆子沒法表現給你看呀!」
  「小姐,你沒事吧!」一個滿面儘是鯨痕的男子,失了劍後,退回紅衣鬼妖身旁。
  紅衣鬼妖搖頭,顯然極為難受,在另一人攙扶下起身。
  扶起她的男子,缺了鼻子而讓面相看來倒凹,沒有了鼻子後所說的話與聲調極為怪異,他匆匆哼著聲,這兩人便是陸丹風一行人,前幾日在「萬佛寺」墓園遇到一心守在主人墓旁的忠僕。
  「快帶著小姐走!」
  「慢著!」見這兩人帶著紅衣兜妖就要離開,三姑大喊!
  無鼻男子回身射出如星雨般的寒光,爍芒落地便爆開火花,威力之大,連泥屑都噴起,阻得三姑連退數丈,待塵埃落定之後,前方早已空無一人!
  見三姑毫不考慮的舉步追去,陸丹風大喊。「別追——小心陷阱!」
  「哈!難得聽到你的關心,別擔心,照顧好你妻子吧!」人遠,聲也遠,有的便是空蕩蕩的荒林。
  「真是,現在的人做事這麼衝動,完全不聽過來人的話!」陸丹風歎氣,看著懷中昏迷未醒的妻子,忙再拍拍面頰喚著,依然沒動靜。
  這可讓陸丹風沉思了,是有另一種方法讓天驕醒來,只是這方法不太憐香惜玉,他捨不得,再說,如果他給天驕一巴掌,等她醒來一定回他一記更狠的。
  「喔!」想到此,像感覺到臉上的劇痛了,他縮縮面頰,還是別用這種雙方都很痛的方法,想個溫柔點的……啊,馬上靈光一閃!
  「一定是吸入太多迷藥,這時候就需要新鮮的氣,就用渡氣法吧!果然溫柔體貼,來,娘子,你家相公永遠是最憐惜你的……」說著,嘟起雙唇,就要往懷中愛妻的櫻唇印上。
  「哇——」正恍惚睜眼的雲天驕,一見那俯下的「東西」,嚇得愕叫,隨即狠狠地一拳過去。
  「娘子,為、為夫只是想渡氣喚醒你!」被一拳打偏臉的陸丹風,擠著唇,沒什麼好氣,為什麼改用這種方法,臉也要捱痛!而且,連親都還沒親到咧!
  「丹、丹風,是你!對、對不起,我以為是蟾蜍……喔……不,以為是壞人!」雲天驕驚魂未定的拍胸,拭過額上的汗。
  嚇死人了,那兩片唇嘟起來,在黑鴉鴉的夜晚中,跟吐氣的蟾蜍真像,當然,這要讓本人知道,愛美到極點的他,鐵定又要大鬧一場!
  「鬼妖呢?」她四處張望,還不明瞭怎麼回事。
  「被救走了,你們家的老三姑去追了!」
  「什麼!」雲天驕跳起。「那你還涼涼的坐在這,快找人!」一把擰過丈夫的耳,氣急敗壞的追上。
   
         ☆        ☆        ☆
   
  「小姐!」扶著紅衣鬼妖一路疾行的兩名男子,看著拚命咳喘的主子,忙停下身形,充滿憂心。
  「我——咳——」一口鮮血激咳而出!
  「小姐!」身旁的鯨面男子忙拿起隨身的木罐,餵她喝下藥。
  待她不再喀血時,便讓她靠到樹旁。
  「我的……時間不多了……」就是這一身病和腐蝕的毒讓她離不開邊城古渡口。
  「小姐,你別灰心,萬佛寺裡還有好多草藥,你堅強一點!」
  「不,現在就算當世神醫來也沒用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她神色哀戚的痛哭失聲。
  「一定還有希望的,小姐,我們好不容易擺脫老主人的威脅,來到這邊城古渡口找到能維持你生命的藥草,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還有希望!」
  「是呀,小姐,你別就這麼離我們而去!」無鼻的漢子,發出的聲雖怪異,卻可聽出抽噎之意。
  「現在……只有你們還陪在我身邊,等我走了以後,別真守在我墓旁,到鎮上去生活,這裡的人不會嫌棄你們的。」由於他們已無常人的面目,到哪兒都會遭人側目,只能在人煙稀少的邊境生活。
  「小姐,別這麼說,是你先真心待我們好,是你先不嫌棄我們這醜陋的模樣!」當年的小姐是傾國絕色,在大伙都拿鄙視的目光對待他們時,只有他們家小姐非但不以為忤,還真心拿他們當家人。
  「對我們這樣的卑賤之人,伸出援手的,只有你……」
  「別……這麼說,沒有人出生就是卑賤,更何況……是師父害你們落得……如此下場……」
  「老主人也害得小姐成了如今的模樣呀!」鯨面的男子痛喊著。
  「我們難道就只能認命!」
  「認命!」她無助的眼神,望著天上繁星,淒涼慘笑。「師父……蓮華為你付出美貌、青春,卻換得你……狠心以對,讓我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成了人們口中四處剝臉的無臉鬼妖,我真的很……恨你……」她憤憤咬牙。
  「如果小姐真走了,我們倆定會幫你報仇!」鯨面的男子毅然道,另一個也點頭。
  「不、不要,太危險了,而且由來……師父可以處置徒弟,沒有……弒師的道理,只能怨我命苦……我唯一的遺憾,是……沒辦法找一張適合的臉,離開這兒,去見我想見的人……」她痛苦的咳喘。
  「小姐!」身旁的男子忙拍拍她的背。
  「我放不下你們,萬一師父找著你們,一定會施毒手,這個……」她拿出別在腰上的蓮花釵。「拿著這個,去找……」
  「原來,邊城古渡口人人想捉的無臉鬼妖在這兒,還真是醜得令人作嘔呀!」一個諷刺的聲,冷冷地道。
  樹下三人一驚,回頭看著前方不遠處,一個瘦長肅穆卻眉目精悍的老婦!
  清晰的月光引路,循著足跡追尋,三姑來到野坡下,正想細看足跡,遠處卻傳來打鬥聲,急忙拔足趕去。
  來到高巖上,一見到眼前的情況,三姑為之震撼!
  原本救走鬼妖的兩名男子已倒在血泊中,而紅衣的身形此刻正在粗礫的地上爬行,朝站在眼前的精瘦老婦顫伸著手,淒喊:「還……給我……把蓮花釵還……給我……」
  看到這名老婦,三姑僵立當場!對方卻淡淡掃過她,冷冷揚唇後,轉身離去。
  「不要……把蓮花拿走……還……給我……咳……」蓮華不停地咳出濃濃的血,隨著她的爬行而拖出淒然的軌跡。
  三姑如遭雷殮,握緊的雙手青筋盡浮。
  「還……給我……」蓮華茫然的伸出手,她可以不要臉皮、可以不要性命,只要這支蓮花釵,她只剩這唯一的東西,為什麼上天連這都不留給她!
  「咳咳……」激烈的劇咳,讓她臉上的顏料和盡毀的容貌剝落,混雜在觸目的血中是這麼猙獰!「啊……啊……」曾被人稱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她,竟落到這般醜陋活活爛死的可怕中,她仰天悲號,直至一雙手臂抱起她。
  「誰……」對方將她抱得緊,她閉眼埋在那肩頸中,虛弱的無法也無力看清來人,卻喜歡這溫暖的感覺。
  當她再次靠上大樹後,一件外衣裹住她,對方將一個信物別上外衣後,手輕輕拍著她的頭。
  「我替你將蓮花釵拿回,乖乖等我,知道嗎!」柔和的聲輕哄。
  蓮華微微睜開眼,見到遠去的身形,依稀是方纔那拄著枴杖臃腫的老婦背影。
  待陸丹風和雲天驕趕來時,便見到這情況。
  「等一下!」陸丹風拉住要走上前的雲天驕,警戒地朝她搖頭。
  「不要緊了,她傷得極重,沒有任何傷害了。」雲天驕看著眼前的女子,心境相當沉重。「你看她外衣上所別的,那是修羅的紫金玉牌,少泱不惜以自己的官方信物保這個女孩,顯見這名女子對他相當重要!」
  「這名殺人無數的鬼妖與修羅有關?」陸丹風皺眉,這個殺了他家鄉多少無辜的兇手,他恨不得親自手刃。「你沒說錯吧!」
  「不會錯的,修羅留下這個信物也是告訴我,希望我能保護這名女子,直到他回來!」多年的同伴默契,雲天驕一見即明。
  「保護她!」陸丹風指著無臉鬼妖,氣道。「沒搞錯吧,她……呃……」忽啞口,因為一雙美麗的瞳眸正看著他。
   
         ☆        ☆        ☆
   
  高坡上,方才奪釵的老婦背手而立,面對寂暗的星夜,風回聲嘯的空谷,她幽靜不動。
  三姑老態臃腫的身軀原該蹣跚緩邁,然而此刻卻顯得快速而敏捷,面上的神情相當凝重。
  來到老婦身後,三姑垂首喚道:「奶娘!」
  隨著這一聲奶娘,讓老態龍鐘的三姑雙膝像有無限重似的落地跪下。
  「你三姑這把『德高望重』之齡,老身怎麼也擔不起這個大禮呀。」老婦話說的客氣,回過眸冷睨著眼前的人。
  「奶娘你又何必為難我!」
  「為難!」老婦淡笑,手中的長劍霍然出鞘,指向三姑。
  長劍揮動時,三姑斂眉,避也不避,幾道銀光劃過她身上,長劍回鞘時她身上的衣袍裂開,裡面散出的是團團以特殊皮膜包起的棉絮,雪白的絮絲紛飛,層層的偽飾脫落,眼前的臃腫身軀不復存在,一個修長拔挺的人端跪於地。
  「面對我,你還想偽裝,楚天音!」老婦冷聲道。
  抿著唇,眼前的人伸手撕下人皮面容,皎亮的月色呈現那除卻偽裝後的無瑕俊顏,正是大理少王段淳的模樣,修羅神捕姬少泱幽幽垂首,黯然無言。
  「告訴我,天裳真的死了?」老婦嚴厲問道。
  「我……」姬少泱難以開口。
  「別想騙我,你和天裳姐妹倆都是我老婆子奶大的,你連我都敢不說實話!」
  面對這份疾言厲色,姬少泱沉痛的閉上眼。「我在靈闕宮見過她的墳!」
  「她的墳……」終於得到證實,眼前的老婦踉蹌!
  「奶娘!」
  「她怎麼死的?」老婦定下心情問。
  姬少泱垂下眼。「我……不知道,在她要和項炎武大婚當天,我便離開了!」
  「她和項炎武大婚?」老婦像聽到多可笑的事。「和項炎武成婚的不該是你嗎,怎會變成天裳了?」
  「姐姐……喜歡他……」那個向來柔順極少表現出喜惡的大姐,第一次對她表明心意。
  「所以你『讓』給她,是嗎?」聲冷寒地強調。
  姬少泱閉上眼,再次選擇無言。
  「楚家莊向來依附著靈闕宮生存,送你們姐妹倆進靈闕宮也是為了以姻親來加強這層關係,既然是利益聯姻,項炎武根本就不在乎他要娶的是誰,甚至一開始他就決定娶楚家長女,是你——是你造成這如今的一切!」
  面對這樣的指責,少泱緩緩睜開眼,眸中閃動的是毅然的眸光。「我不過是爭取我要的!」
  「你要的!」老婦瞇著眸質問。「你愛項炎武?」
  「在當時……是的!」
  「在當時!」為她的答案,老婦無奈歎著。「天音呀,你的聰明造就你的任性和驕傲,你的熱情也造就你敢於爭取的個性,小時候當你知道身為女孩子只能整日坐在閨房裡,你便要當起男孩子,因為你喜歡外面的世界,喜歡一群人打打鬧鬧的玩在一起,幾乎到成年都男裝不離身,讓每個人都以為楚家莊主多了一個兒子。自小你要強也要勝,天裳不過是個傳統溫順的姑娘,怎麼敵得過你那隨性的多變,連生平不近女色的項炎武都為你著迷,只要你想,大概沒有一個人不拜倒在你腳邊吧!」
  姬少泱連連搖著頭,既無回應也無辯駁,只是道:「奶娘,有太多的事我無法說清楚,如果你認定我罪不可赦,天音無話可說,只請你老人家把剛剛拿走的蓮花釵交給我,我急著救人!」
  「救人!天裳危急時,怎麼不見你趕回去救她!」
  「奶娘!」想到垂死的蓮華,姬少泱朝老婦磕著頭。「這個人時間不多了,求求你讓我好好的送她一程吧!」
  「可以!」老婦終於道。「只有一個條件!」
  姬少泱抬首,老婦拿出蓮花釵。
  「回到靈闕宮,回到項炎武身邊!」
  姬少泱整個人如恍惚掉般,頹然癱坐,良久後,才緩緩道:「是……他要你來的……還是現在的楚家莊主,依然不死心要攀靈闕宮這個棋。」前任楚家莊主是她的親爹,早死了,現在接手的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兩者皆是!」老婦走上去,扶起她道:「孩子,不是奶娘一定要逼你,而是你既想拋開這一切,就該走得徹底,千不該、萬不該再回靈闕宮,讓項炎武發現你,現在他把目標指向楚家莊,哪怕你早已脫離這個家,難道你都不再顧及這些受你拖累的親人嗎?」
  「我……」是的,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好強逞勝,為了一樁案子而冒險潛回靈闕宮,信心滿滿的認定以自己的易容術定可以達成目的,全身而退,結果……
  「說到底,你的任性和驕傲害了你,莫怪你的師父曾說,你成也個性,敗也個性!」老婦長聲一歎。
  「師父!」姬少泱眸瞳掠過複雜。「師父近日到過楚家莊或靈闕宮嗎?」
  「上個月他來過楚家莊也去了靈闕宮,你素來與你師父不合,但在徒弟中他卻是最欣賞你,況且你的師尊對楚家莊是大恩人,你得記住!」
  「師妹呢?小師妹可跟著他身邊!」
  「師妹?你那個美得像仙女一樣的師妹梵蓮華,看來很好。」
  「是嗎?」姬少泱淡笑著。「只要我答應奶娘提的條件,你便把這蓮花釵還我?」
  「你願意答應?」
  接過老婦手中的蓮花釵,清俊的面容逸出一抹深意的笑。「好,我回項炎武身邊!」
   
         ☆        ☆        ☆
   
  「振作點,少泱快回來了!」雲天驕安撫懷中的人道。
  「少泱?」蓮華眼神已漸迷離。
  「你一直掛在嘴邊的天音呀,她幫你去拿回蓮花釵。」從剛剛,懷中的人便一直喃喃念著楚天音和蓮花釵。
  「天音……二師姐……是二師姐回來……了嗎……」茫然的眼神忽亮起光彩。
  雲天驕和陸丹風對望一眼,後者以醇厚的笑聲安定蓮華的心,繼續引她說著話,以防她再退回自己那沉痛的殼裡。
  「當然是了,你很想念她們嗎?」
  「我好想她們,從小她們是……最疼我的,大師姐……天裳好溫柔,二師姐天音就像個男孩子一樣,可是她……最有自信,也最有氣概,從以前……就很保護我和大師姐,還會刻……好漂亮的蓮花……」
  「蓮花釵是天音送你的。」陸丹風輕聲地問,對眼前的女孩感到心酸,怎樣的遭遇讓她落得如今的模樣,不自覺的,他想起牙兒,面對半邊的殘顏,她的成長是不是也掙扎的叫人心痛!
  蓮華笑了,好像這支蓮花釵帶給她多大的溫暖。「從她和大師姐離開師門時,蓮花釵……我就不曾離身,它對我好重要,在我痛苦……無助時,我都相信……只要我留著釵,師姐們會記得和我的約定,哪怕……師父以我的美貌、肉體為武器,一再的把我送給權貴者……來換取他要的目的,朝朝暮暮的……陪侍著不同的男人……我好痛苦……」
  聞言,陸丹風、雲天驕一震,對她口中的師父切齒到極點!
  「你不恨你師父嗎?為什麼不逃!」陸丹風不解,以她曾有的美貌,定然有人願意幫助她才是。
  「恨!我當然恨師父!可是我又能如何,他以毒控制我……又不讓我學半點武功,最後我趁他受傷時,偷了他的武功秘笈,有兩個忠心的屬下保護我……我才走得掉……」
  「這是什麼爛人師父,根本該捉來抽腸、凌遲、車裂、沉河、挖眼、斷手!」雲天驕怒不可遏。
  「娘子,只要抽腸這人就活不了,也不用到凌遲、沉河了,況且現在朝廷嚴禁酷虐的刑法。」對妻子發狠,脫口便是一串官方的嚴刑名詞,陸丹風苦笑。
  「遇上這種人酷刑就該用在他身上!」雲天驕反唇,現在只要看到男人都挺不順眼的。
  瞭解妻子個性的陸丹風,知她正在風火頭上,識相的吞聲,誰叫他們男人中就有這種令人想生吞活剝的下三濫!
  「你別怕,現在少泱……我是說有天音在,她會幫你的。」
  「天音……從小我便以天音為精神支柱,只要有這釵在身邊,我就相信她會回來,當初她和大……師姐被送進靈闕宮時……她們都說會回來接我……我只盼……有一天她們能救我出去……我不要再過這種……在男人手中來來去去的生涯了,可是……」傷心的淚滑下。「這麼多年了,她們都沒有回來……是不是已經……忘了我……」
  「不會的,天音不是這樣的人,她有不得已的原因,無法去見你,她怕把麻煩帶給你。」雲天驕柔言道,御前神捕為辦案之需惹下的麻煩很多,同伴間雖有默契的相互支援,卻也極力避免把麻煩帶給週遭人,更何況少泱此刻的處境是動輒得咎!
  「麻煩……天音有危險嗎……」蓮華激動的抓住雲天驕的手。「見我……會讓天音有危險……那我……便不見她了……」
  「只要小師妹想見我,再危險我都會來。」堅定的聲,隨夜風而來。
  月色下,姬少泱一身水藍淡雅的衣袍,清俊美麗的面龐,像個乘夜而來的絕塵佳公子,拿著手上的木蓮,她來到蓮華身畔。
  「小丫頭,我回來了,你怎麼搞成這樣,想不想我?」在蓮華顫睜的眸瞳中,木蓮花已別上她的發。
  「天、天音!」她不敢置信地喊。
  「是呀,是我!」
  印象中的手輕拍上她的頭時,蓮華奪眶的淚滾滾墜落,姬少泱溫暖的手臂環擁過她。
 

尾聲


  「天音……」蓮華埋在少泱懷中,痛哭得像個小女孩。「師姐……師姐……真的是你……」
  「別哭,小師妹,你知道我最見不得女孩子哭了。」姬少泱撫著她的發。「你向來就愛對我和大姐喚名字,不喜歡叫師姐,你說那太嚴肅了,怎麼現在這麼恭敬的叫師姐,打算跟我陌生了嗎?」
  「沒、沒有……我太高興了,好怕……是夢……」
  「我不是抱著你,在你身邊跟你說話嗎?怎會是夢!」
  「天音、天音……」蓮華終於真正的抱緊她。「你真的在這……」
  「傻丫頭!」少泱輕歎。
  見此,陸丹風朝雲天驕道:「我現在明白你說的,當修羅扮成段淳時,性別、容貌、年齡至少有一樣是真的,現在看來,少泱以淳的外貌出現好幾次,這是說容貌是真,其他全是虛了!」
  雲天驕也是一笑。「你還不明白,少泱把你當自己人,才會在你眼前連續以同樣的面目出現多次,至於她為何會以三姑的面貌出現,除了想隱藏蹤跡外,最大的目的就是想再惡整你幾回,誰叫你在我們大婚當天給她下馬威!」
  「我就知道陰陽小子記恨!」雖然已經知道修羅為女子,陸丹風卻對她生不起他向來待女孩應有的呵護心,只覺得哥兒們的感情還比較有,畢竟在大理,大家曾患難與共的相處遇。
  「你的記恨功力也不比她差呀!基本上,你們兩個是半斤八兩,隨時隨地只要能報一劍之仇,都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
  「誰那麼小心眼呀!」陸丹風撇頭不承認,隨又想到什麼似地道:「只是修羅現在看來很成熟,先前看她在你們御前四神捕中,鬧起脾氣來像沒長大的小孩在搶玩具一樣。」
  「任性、驕傲、自尊強,卻又隨性得可以在轉眼間像個小孩,胡鬧得不成樣,下一刻又像個深沉歷練的人,如果不是帶著這些個性的特質,她又如何成得了精於易容術的『修羅』,既要能是男也是女的扮演多面人,就得要有多種的個性來配合,否則就不叫易容,不過是個站在台上唱大戲的丑角。」
  第一次,陸丹風看著眼前的人,是真心的佩服了。「修羅帶著這麼多重的性情,到底哪一種是她。」
  雲天驕又是莫測一笑。「在自己最信賴的人眼前,永遠能展露出最真實的一面,不是嗎?」
  看著眼前完全像個俊公子的修羅,極盡呵護的哄著懷中師妹,陸丹風喟然。「在師妹眼中,少泱有男孩子的氣概,能使人依賴,在你們身邊,她又任性的子取予求,我看她是那些個性的綜合體吧!」
  聽他的調侃,雲天驕也聳肩笑笑。哪一面是修羅又如何,少泱在他們心中的定位由來不變。
  「天音……你來接我走的……是不是……是不……」蓮華說得激動。
  「別急,慢慢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再……離開了。」話中添上一層哀愁。
  「真的……」蓮華抓緊她,哽然地抬頭,望著那溫柔俯視的俊顏,對方的瞳中映出自己那駭人至極的醜陋,她顫抖的垂首。「我……我變得很可怕了……嚇、嚇到你了……對不對……」她已知道,方纔那臃腫胖胖的三姑是天音所化。
  少泱溫柔地捧起她的臉,直視入那雙澈亮卻憂傷的瞳,輕笑道:「對,嚇到我了,你變得好凶,一見面就會跟我打架,我都怕功夫不練好,下次打不過你了!」
  蓮華那已翻皮盡潰的唇像扯出了一抹童稚的笑。「你最會……整我……逗我了……」
  「那是疼你,誰叫我就只有你這個小師妹……」自己卻沒能保護好她!
  「我……我讓你失望了……對不對……」見少泱轉為黯然的神色,蓮華幽幽地道。「你是……御前神捕,而我……卻變成專剝臉皮的……殺人兇手……」
  「是我的錯,以為師父不會對你下手,沒想到……」撫著她早已腐潰的臉,手上卻是混著白顏料剝落的爛肉,少泱只感錐心。「這是苗宮的僵毒,中毒者,肉體如死人般漸漸腐爛至死,這世上根本無藥可解,為什麼你會中這樣的毒?」這毒雖可怕,但苗宮從來與世隔絕,也不主動害人,除非有人先侵害他們,或者心生異心盜寶的人!
  「是我……自己的報應……」雖只有面部中毒,但不生不死的拖了一年,更令她痛苦難當!「天音,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剝臉殺人嗎?」
  少泱搖著頭,拂開她落下的發。
  「除了想……找張能看的臉,還有,師父說……御前神捕中的修羅可能是你,所以……我想,就算不能找到張好臉……只要一直殺人……一定也會引來御前神捕,現在……你真的來了……」
  「蓮華!告訴我,是不是師父那個老匹夫,他要你去苗宮——」
  「不要、不要提他……咳——」蓮華哭喊,隨即劇咳,血不停的再次湧出喉中,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陸丹風見狀,想起擅於醫術的五妹曾說過的方法,他忙以內力鎮住她幾個大穴,讓她能順暢的說話,以眼神示意姬少泱,懷中的人快不行了!
  「師妹,我不提這些,那你說說,有什麼想要我為你做的!」姬少泱握住她的手,忍著盈眶的淚,柔笑的安哄。
  「我……」蓮華像想起一個美麗的回憶,笑得迷茫。「你記得嗎?曾經有一年的中秋夜,我們同門三……姐妹在一起……對飲,說著未來的……願望。」
  「記得,我向來離經叛道的,只有你和大姐是溫柔乖巧的好姑娘。」
  「離經叛道……你這麼認為……」她握住姬少泱的手,笑得真誠。「從以前,我就好羨慕你……你總是好有勇氣去做你……自己想要的事,說自己要說的話……我……我……」
  「別說了,蓮華……」少泱心痛的以袖子擦過她不停吐出的血。
  「不……說,就沒機……會了……」血開始從她蝕爛見骨的五官中淌出,她緊捉著姬少泱。「還記得……我們只會說想要當個……好妻子,侍奉丈夫……而你卻說……」
  「我寧願醉生夢死的過活,也不幹這種事,人生一場,自己活都不夠了,還跑去服侍別人,活不過癮,也別自找罪受!」姬少泱接著她的話道。
  這幾句話再次說出,非但蓮華笑,連一旁的陸丹風、雲天驕也笑。
  「天……天裳還說……你的想法太……墮落……」
  「大姐總是溫柔又正經。」
  「而你……卻瀟灑的……回她……」血淌得蓮華滿臉也流得姬少泱滿袖,氣已轉弱,她艱難的喘著說不出話,只有一雙眼直望著她。
  姬少泱深深的閉上眼,隨即抱起她,看著這繁星之夜,幽幽吟道:「好花常令朝朝醉,明月何妨夜夜圓,大地有泉皆化酒,長林無樹不搖錢。我就是一個墮落的想過這種生活的人,以後,我帶著你一起過這種生活,誰都別想欺負你,好不好,小師妹。」
  懷中的人一笑頷首,安然合上眼,抓在她衣上的手漸漸滑下。
  「小師妹……」抱著她,挺立月下,姬少泱淒啞著聲,晶瑩的淚緩緩顫落。
  「別獨自承受,你想怎麼做,我會幫你。」雲天驕溫柔地拍拍她的面龐道。
  「想殺人,記得算我一份!」陸丹風也在身後握著她的肩。
  「我會的,你們別擔心。」姬少泱輕聲回應,看著夜空,神情決然。
   
         ☆        ☆        ☆
   
  黎明時分,古渡口旁的林畔小屋,水輪車不停的轉動,淙淙的水聲映著朝陽,像揮去了暗夜的陰霾,充滿生機。
  姬少泱昂立在水輪車旁,背手而候,淡衫的綢緞束冠,看來就如權貴公子,卻在陽光下散發出高雅的清逸。
  「天音,」老婦來到她身後。「我們可以啟程了。」
  「奶娘,我想了想,靈闕宮讓我自己去,你先回楚家莊吧!」
  「你是想反悔!」老婦不悅地看著前方背影。
  「楚家莊與靈闕宮並不同方向,天音想奶娘年事已高,別再奔波了。」
  「我這把身子骨還禁得起,不勞你多費這份心。」
  「如果你這麼不放心,可以陪我一起到靈闕宮最近的分舵,我相信他們每一個都很急著找到我,絕對會嚴加看守的送我回靈闕宮。」姬少泱戲謔地道。
  「這……還是不太好!」
  「為什麼?」
  「總之,沒必要!」
  「沒必要?」姬少泱笑了笑,回過身,迎視老婦的眼神相當犀銳。「奶娘在怕什麼呢,是怕若不是你親自押我回去,功勞不屬於你嗎?師父!」
  「你在胡說什麼,你不想跟我回去,還跟我故意玩這種把戲,我怎麼會是你師父!」老婦振聲道。
  姬少泱冷然揚唇。「人家說,虎毒不食子,師妹也算你照顧大,你卻將她害成那模樣,還步步追殺她,你真是比虎還毒呀!」
  「天音——你瘋了!」
  「別跟我再玩遊戲!」姬少泱憤恨的一掌拍到身旁的樹幹上,道:「從你拿走蓮花釵我就懷疑,知道蓮花釵對小師妹有多重要的,只有大姐、我,還有你,這個禽獸不如枉為人師的畜生!」
  「住口——竟敢這樣對我說話,你——」
  「你才住口!」姬少泱怒喝的指向老婦。「教我易容術的是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麼嗎?一個人再怎麼能易容,眼神是很難改變的,你裝奶娘很像,連感情都演的像真的,可是你能喝藥擴大你的黑瞳,卻改變不來你那不正常的神態,還有一點,是你千料萬料都想不到的,三天前,我接到一個消息,信上說,奶娘已經病死!」她拂袖。
  眼前的老婦愣了愣,隨即揚笑,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蒼啞的男子聲道:「你演得也不差嘛,在我眼前又跪又悲傷的,易容的功力都贏過我這個師父了,修羅神捕!」
  「好說,我得確定來人究竟是誰!」姬少泱迎視眼前的人,一個看來蒼白斯文的中年男子,穿著老婦的衣服顯得突兀,卻不減對方面龐上那看來精狠的神色。「能夠把往事說得這麼詳盡,除了你夜梟金蟬子,我還真想不出誰了!」
  「逆徒,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師父,直稱師父的名諱,你太放肆了!」
  「放肆?當你對師妹做下這些事之前,有沒想過,自己配得起尊重二字嗎?」
  「你師妹是個錯誤,為師來不及出手救她!」金蟬子一臉無奈地歎氣。
  「錯誤!師妹變成這模樣,對你而言就只是個錯誤!」姬少泱難以置信他的回答。「你甚至不惜追殺她!」
  「那賤婢醜得一點用都沒有了,根本是爛肉一團,居然還偷走倒行功的秘笈,活在世上對她也是痛苦,殺了她,對她還是個解脫呢!」
  「失去美貌就不是師妹?蓮華對你而言,就只有美貌,失去它就什麼都不是嗎?」
  金蟬子笑了笑。「解決蓮華也算幫了你,有個殺人兇手的師妹,對你身為御前神捕的名聲總是不太好吧!」
  「我真是再也聽不下去了!」雲天驕由屋後走出,來到少泱身邊。「夜梟金蟬子,披著人皮根本不是個人嘛!」
  「小丫頭,你盡量發狠吧,老夫出江湖時,你只怕還在娘胎裡,你們兩個小毛頭,老夫還沒看在眼裡。」金蟬子一哼。
  「喲,看來真如你說的,他武功被廢後,利用你師妹的美貌和肉體四處去幫他得到恢復功力的方法!」她搭著少泱的肩,打量著眼前的人。
  「當然,老匹夫就這麼點腦力,我還會想不到嗎?」姬少泱環胸道。
  從金蟬子化為奶娘而殺了蓮華身邊的兩個人時,她就知道,師父的武功應該恢復了!
  「那你說我們有勝算嗎?」
  「我和驕姐聯手應該可以,但是……」
  姬少泱和雲天驕有默契地互望一眼。
  「有人可以代勞,我們就別這麼辛苦了。」
  「嗯,昨晚,他還很有義氣地說;想殺人,記得算我一份!今天就交給他表現吧!」姬少泱本來就打算今天要看戲。可是,兩人一搭一唱大半天,就沒見有任何的動靜!
  「我不曉得你們兩個毛丫頭玩什麼遊戲,但是,天音,如果你識相,就自己乖乖隨為師到靈闕宮,畢竟傷了你,為師也不忍,你的身價可高了!」
  「多高?」雲天驕和姬少泱同時好奇地發問。
  「只要能擒到你的人,是江湖人,就能得到一座豪府宅第和項炎武成名天下的武功之一,九轉回干手!若是靈闕宮人,不但能得到更高深的武功,還擁有副宮主的地位。」
  「哇,那頭炎武野獸好大方喔!」雲天驕讚歎。
  「對呀!我乾脆自己回去算了,副宮主撈來自己做。」
  「少泱,」雲天驕馬上執起她的手。「飛黃騰達的那一天別忘了我。」
  「驕姐,」姬少泱也深情的回握住。「有你一定有我,我們是最好的夥伴!」
  「就知道你最好,哪像那個到現在還死不出來的相公,我真是所托非人!」
  「你們兩個不用再演了,老夫沒興趣!」金蟬子怒吼一聲,掌風凌空揮出。
  雲天驕和姬少泱忙各自跳開,掌勁擊中水輪車,嘩砰一聲,巨大的水輪車當場歪落,濺起偌大的水花。
  「陸丹風——馬上滾出來,你解決這老傢伙,我、我,我馬上跟你圓房!」雲天驕紅著臉喊。
  「真的——天驕——你沒騙我?」迅即的身形由大樹中飛出,如大雕展翼,疾空衝下,隨著一道破空寒芒,直往金蟬子兜空罩下!
  事出意外,金蟬子只感到一陣鋒銳穿體,冰涼剔骨,心知完了!
  「天驕、天驕,不可以騙我喔,這個人玩完你就要履行承諾喔!」陸丹風一落地,就樂得抓起愛妻小手,謅媚的搓搓。
  「那、那個人你——」雲天驕沒心思陪他起哄,那個還站在他們眼前,直勾勾望著他們的人,可沒倒地!
  「他!他差不多了!」陸丹風劍尖一戳,金蟬子慘叫,捂著胸口頹然跪地。
  僅一招就叫這個三十多年前橫行江湖一時的金蟬子差點斃命!
  雲天驕、姬少泱都感到可怕的看著陸丹風。
  「驕姐,你平時怎麼敢對他又打又揍的,這個人的可怕不下於項炎武。」少泱在她身邊道。
  「我也突然覺得自己好勇敢!」向來只知道陸丹風武功高,觀音曾說他劍法已至臻化,可雲天驕從沒放在心上,今天可算見識到了。
  「娘子,走吧!」陸丹風樂滋滋地拉了妻子就要離開。
  「幹麼?」
  「討厭,還問人家幹什麼,你剛剛答應我的。」他小家碧玉似的扯扯她的衣袖。
  「什麼?」
  「圓房呀!」陸丹風羞人答答的戳戳她。
  「圓房?不幹!」一大清早圓房,有病呀!
  「不幹!」他瞪著她,整個神情都卯起來了。「你剛剛明明說解決這老傢伙馬上跟我圓房!你騙我,人家什麼都給你,你現在就這麼對我了——將來怎麼可能會有信用——」
  「我、我不是失信,是、是……」雲天驕被他逼得連連退著步。
  「怎麼樣,不想認帳了,我不管,你要負責、你要負責——」
  「我、我……搞什麼!我根本什麼都沒做,負什麼責呀!」
  為什麼他們的對話是這種花心惡少誘騙良家小婦女的模式,而且那個惡少還是她!
  「所以,」陸丹風環住妻子的肩。「我們現在馬上回去做,你就可以負責了,你也不想沒責任感嘛!」
  「你真是夠了!成天想著這種事!」雲天驕推開他。
  「娘子,你剛剛答應我的,對了,是不是那個老傢伙沒死,所以不算!」陸丹風提了劍馬上要衝過去「置人於死地」!
  嚇得雲天驕和姬少泱馬上左右兩邊各拉住他。
  「驕姐,你就答應他吧!否則人被他殺了,事情就大了!」
  「我……」雲天驕咬牙。「好,丹風,我答應你,我們圓房!」
  「真的!」他的衝勢馬上就停了下來,回過頭,像一隻搖著尾巴等著主人丟骨頭啃的小狗。
  「可是、可是得再等一下!」至少得等她把眼前的事處理完。
  「還等——我不要——」他鬼號。
  「你那麼猴急幹什麼——」雲天驕也火了。
  「你每次都要我等——可是每次都騙我——」
  「這一次是真的!」
  「你這意思是說,以前的事都是假的。」
  「你不要沒事雞蛋挑骨頭的找碴!」
  「是你先騙過我——」
  「是你有病——」
  又為無聊的事吵起來了!在旁的姬少泱只是歎著氣,一旁痛苦捂胸的金蟬子,哀喚著。
  「天音……你真的……打算殺了師父……」
  姬少泱冷笑。「你不是還活著嗎?」
  「你放過……師父吧!」
  「蓮華也曾要你放過她!」
  「你……這是不是打算……饒過我……」
  姬少泱淡垂著眼,沒說話。
  「好!為師認了,我……我不想死在外人手中,看在……師徒一場,你……親手殺了我吧!」
  「我不會反骨到徒弟殺師父!」
  「那就是說……師父永遠……」金蟬子的眼微瞇起。「可以處置徒弟!」他飛快的出手,扣住她的手腕脈門。
  「少泱!」在旁見狀的雲天驕一驚!
  陸丹風手中劍正要出鞘,金蟬子威脅的聲音更快傳來。
  「只要你……一出劍,我馬上以最後的內力灌入她的脈門,我死也要……拉這個叛徒來墊背!」金蟬子強撐起身。「只能怪你們……太小看老夫了!」
  「是嗎?本上人的劍會在你吐勁之前,就先斷了你的首級。」
  「四上人,你別出手,這件事該由我自己來解決。」始終面不改色的姬少泱道。
  「解決!」金蟬子大笑。「天音,你武功雖高,可惜面對為師你還差一截!」
  「老匹夫,以前我就說過,就算你什麼都強過我,有一樣卻絕對遠不及我!」少泱凜凜而笑的比比腦袋。「南風、九赤——」
  隨著姬少泱一喝,兩道流光以奔雷逐電的速度激射而來,破體穿過金蟬子,鮮血激揚而出,在他啞口的愕然中,眼前的徒弟綻出靈絕俊美的笑意。
  「我不會弒師,卻沒辦法阻止別人殺你!你那點智慧留著到地獄裡去跟師妹懺悔吧!」看著金蟬子緩緩倒地,姬少泱喟然。「師父,若不是你出手想殺我,我不會真對你做到這一步,只能說,你那自私無情的心,還真讓我一步步都料到!」
  「天音小姐!」前方兩名高瘦修長的大漢,其中一個臉上帶著刀疤,共同朝她抱拳為禮。
  陸丹風皺眉,這兩人眸采內斂,每一分舉動都蘊藏著驚人的力量,絕不是一般江湖高手可比擬。
  「宮主已在來這的路上,屬下兩人先來恭迎天音小姐。」有疤的漢子道。
  「是派你們來押人吧!」姬少泱冷笑。
  「屬下不敢!」兩人忙同時再次抱拳躬身。
  「少泱!」雲天驕捉過她。「南風、九赤這兩人是……項炎武的座前護法,你在搞什麼?」
  「師父能找來邊城古渡口,可見我的行蹤就已不是秘密,靈闕宮的人自然也會來到邊城古渡口,與其由四上人殺了師父和靈闕宮結仇,不如由他們自己人解決自己人吧!」
  「自己人?」雲天驕沒意會。
  「夜梟金蟬子是靈闕宮的人!」陸丹風猜到。
  「四上人果真反應敏捷!」姬少泱點頭。「師父確是出自靈闕宮,而且地位不差,卻沒真正被重用過,縱然如此,只要是靈闕宮的人,就算犯了事,也該由自家人以宮規處置,不容外人插手,為了避免你們郡南王府因為我真與靈闕宮扯上什麼梁子,乾脆讓他們自己人以犯上之名,當場誅殺!」
  「犯上?」陸丹風和雲天驕同時愕喊。
  「嗯,犯到我這個副宮主。」
  「犯到你這個副宮主!」這兩人快成九官鳥了。
  「我說過,這麼好的事,乾脆副宮主撈來自己做。」少泱攤手自嘲。
  「原來你昨晚葬了蓮華之後,主動找上靈闕宮的分舵。」
  「陰陽小子!」陸丹風大臂一展,攬過她的頸子,湊在她耳邊,完全像個哥兒們。「一句話,如果你真不想去靈闕宮,我可以為你對付那兩人,別理我們郡南王府是不是會惹上靈闕宮!」
  「喲,你今天是吃素還是行善呀!這麼大方!」
  「現在還玩什麼俏皮呀!」陸丹風小聲地問:「到底怎麼樣?」
  「對呀,你的想法呢?」雲天驕也湊上來。「放心吧,南風、九赤雖然很強,但是以我們三人之力,要把他們毀屍滅跡還是辦得到!」
  「對呀,再不然這裡還有我在西域得到的化骨水,絕對讓他們消失得乾乾淨淨!」陸丹風亮出懷中的東西。
  「好神奇喔!」少泱拿起來把玩,這玩意兒她聽說過,還沒見過呢!「確定化得乾淨?」
  「可以試試看,我也沒用過!」
  這三個人完全不理還站在旁的南風、九赤,他們明明聽得一清二楚,還得假裝不知道,兩個人站立難安。
  「唉,算啦,搞這種事,多見不得光,既然是我自己選的,我該自己面對。」少泱一歎。
  「陰陽小子,既然你要認命,幹麼連我的化骨水也拿走!」陸丹風瞇眼,這傢伙只要是別人拿出來的寶,從沒見她不收進袋中的,上次在大理,還摸走他兩枝人參小露露。
  「我都要離開了,給我點紀念品會怎麼樣!」姬少泱理直氣壯。
  「項炎武會對你怎麼樣?」
  姬少泱仰天略一沉思,隨即面色發白,旋即又鐵青接著轉為可怕。
  「你還是不要想了!」雲天驕搖搖手,旁人光看都覺得累!
  「天音小姐,該啟程了!」見秋陽已高掛,在旁的南風、九赤道。
  「唉!」這下姬少泱可真是長歎了,倒沒多廢話地揮揮手,在秋風送爽中,轉身離去。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陸丹風問:「就這樣不管她。」
  「放心吧,她精靈得很,況且就算她想慷慨就義,她的老爹和娘也不會坐視不理!」
  「她的老爹和娘?」楚家莊主不是去世了嗎!
  「我說的是觀音和半月,他們應該早就收到消息了,修羅根本是連項炎武的面都不打算見,就要溜了!」
  「你這麼確定。」
  「有觀音出馬,還有半月策劃,我相當斷定。」
  「難怪你們都這麼從容自在!」他還奇怪著,向來聽到項炎武就跳腳的兩人,怎麼這一次這麼平靜,原來早就胸有成竹了。
  「當然了,你以為跟你一樣,只會想些胡天胡地的事——哇——你幹什麼?」被陸丹風猛然打橫抱起的雲天驕,尖聲大喊。
  「回去做胡天胡地的事呀,你剛剛答應的!」
  「放手!我自己走!」她踢著腳掙扎。
  「不行!」陸丹風乾脆一把將她扛上肩。「今天絕不會讓你跑了!」
  「陸瘋子——你敢拿我當貨物一樣——放我下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好!我們回陸家莊,在床上,看誰要誰好看!」他曖昧地拍拍肩上高翹的臀部。
  「你下流——」她卯起來捶他的背。
  「是呀,遇上你,還真是很難高尚!」他大笑的扛著妻子回去履行諾言。
  天上晴空萬里,地上秋意纏綿,樹林裡,嬌叱、高笑的聲,迴盪整個古渡口!
 

—全書完—


  編註:
  (一)關於陸丹風與雲天驕精彩的交往過程,請見《冤家》。
  (二)關於宮千雪與龍九天的愛情故事,請見《惡魔小王妃》及《戲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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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四方宇


  此次前序感激孟華的熱情相劾,於此,不得不額外一提,若有未識得孟華的讀者,可來認識孟華這個作者,若已知道的,請繼續加深的來認識,如有小讀者看了而嫌其不夠有言情的幻想與高潮也先別急著說不好看,孟華的創作風格是較為另類的,有些創作已不能硬用言情的框框來架住,當你過了十八、過了二十,甚至出了社會,好些年紀時,再來品味,相信感覺是不一樣的。
  這本《共效于飛》,以陸丹風和雲天驕之間的互動來說,書名初聞,可要笑倒很多人(原本小編還想取個「于飛願」這等優美名,或者「風流」這類俗名),最後以小宇提的《共效于飛》定案,就把它當作是陸丹風的心願吧!
  原本說出的是《情關》的續集《誰來愛我》,卻因為創作上的感覺對《共效于飛》較有想法,而臨時擱下《誰來愛我》,讓很多讀者莫名,也讓喜愛《情關》的讀者憤怒,有打電話到出版杜指責的,也有在板上留言的,小宇深深一鞠躬,畢竟我實在創作太慢,連出書作品也這麼不確定,你們的憤怒找能體會,這個錯誤作者無能推卸,《誰來愛我》小宇會努力創作,希望作品的問世能讓大家消氣,也能無負大家的期待。
  每當四方宇久未出書或者後記寫出了想停筆休息的端倪時,就有人認定我打算封筆,甚至有人直接打電話給編編,劈頭直問:「四方宇是不是已經退出不打算再寫了?」彷彿我久不出書,退休、封筆之說就起,(行行好,別替我製造話題八卦。)我想創作沒有所謂的封筆,會有低潮期是真,可是只要活著就不能制止腦中的運轉,無法抑止創作的激素湧出,進而再次創作一個故事;所以創作真像一種毒癮,中了毒就難解,面對疲憊期,我不否認未來會有暫休的可能,甚至改換跑道重新再來,但,目前欠下的書債太多,所以不太可能有什麼驛動的心,以此也可知道,四方宇不會有封筆的可能。
  還有,四方宇目前言情小說總共只寫了——《脫線小魔女》、《與暴君共枕》、《頑皮美嬌娘》、《惡魔小王妃》、《美麗小煞星》、《惡魔與天使》、《龍鳳雙驕》、《戲紅顏》、《劣女戲豹》、《情關》、《冤家》、《共效于飛》,總共十二本,其他(無論台灣或香港)你若看到掛著小宇筆名的創作,統統都不是我寫的,嚴正聲明,請尊重創作者!
  新年願望,希望我能快快把稿債清償,不辜負眾多人的關愛,否則再來個一年一本,哪天我真的會收到詛咒信!老天爺,記得關照我這個小作者的小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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