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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朝陽突破晨霧,而氣溫卻依然冰寒,籐臣朝陽和君傳儀瑟縮在窄小病床上,彼此擁在一起。這個夜晚對他們來說似乎太過漫長,面對這代表光明希望的時刻,兩人癡癡凝望著彼此,誰也不想破壞這氣氛。

  "犧牲兩個小時的睡眠,就為了這一刻,值得嗎?"君傳儀心疼他的體弱和憔悴。

  我一直沒有閒暇欣賞日出波瀾壯闊的美,如今一看,還真是美得驚心動魄、扣人心弦。"籐臣朝陽困住她的身子,繼續窩在床上相依偎。君傳儀看著他笑。"我倒覺得你比日出還美,美得飄逸出塵美得清俊迷人。"他笑了,"你不問我和姐姐談些什麼?"

  她微怔,輕輕地以指尖碰觸他溫熱的肌膚。"我不問,從她出現在這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她。"擁有如此的美貌,本該是享盡三千寵愛的女子,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會被她所迷惑。

  "不過,我也釋杯了。她身邊的男人看起來不好惹,就算你想舊情復燃,也不大可能。"她的模樣很可愛、很倔強,今他愛到心坎裡。他柔柔的笑著,"姐姐常抱住我,朝露只存在於太陽未升蔓之前。那凝結在空氣中美目的露珠,只為迎接朝陽而生,當旭日東昇,朝露也就不存在了。""我很笨,聽不懂你們姐弟的話。"她低著頭玩弄他的手指。

  "以前我也不懂,但現在我懂了。姐姐所承受的壓力和我不一樣,她所有的知識,全是為了我而準備的,我父親並沒有尊重她的意願。"籐臣朝陽輕聲開口。繞了那麼大一圈,卻沒有人逃得了命運的束縛。

  君傳儀擁緊了他,小手緊緊將他環住,隔著薄薄的衣衫,感覺他強烈的情感。

  "其實我不害怕死亡,對我而言,死反而是種解脫。但那三天裡,我卻感覺到那種絕望的恐懼,我竟然打從心底害怕死亡,因為我捨不得留下你。"籐臣朝陽說得很認真。君傳儀仰頭看他,亮燦的星眸藏著溫柔笑意。

  "我可以為你安排一切,給你我的姓氏,給你不可動搖的權力,給你龐大的財富,甚至我連我們可能會有的小寶寶都想到了,但這樣還不夠,我感覺到你哭泣的聲音穿透我飄浮的靈魂,於是我拚命告訴自己要回來,回來擦掉你的淚。"他淡淡的說著他心頭的情絛,淡淡的表達屬於他的溫柔,卻把她的淚給逼了出來。

  "謝謝你。""謝我什麼?"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謝謝你愛我,謝謝你為我回來。"她每說一句,就吻他的唇一下,深深淺淺的,將她的愛意傾住在他身上,她愛憐的伸出溫軟濕潤的小舌,生澀的挑逗他的,撩撥他的呼吸,奪去他的心神""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上,我現在就想要你。"他笑了。

  她喘息著,眼光迷離的看著他,"我什麼都不怕,唯一在

  乎的是你的身體……

  "對不起。"她捧著他充滿歉意的臉,"醫生說你現在的身子太弱,等休養一段時間後,我們再去尋訪名醫為你看病。""如果沒有用呢?"從小籐臣政一便請來無數的名醫為他診治,但結果總令他失望,他不以為現在會有奇跡。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有沒有用呢?"君傳儀收回急切的語氣,卻收不回擔憂的神情,"我只是……不希望你這麼悲觀、這麼絕望,為了我,再試一下好嗎?""傳儀,不要對我有太多的期待,我們順其自然好嗎?"是該讓她有心理準備了,她的淚絆著他,讓他到死都不安心,如果她能更堅強點-"不好,順其自然救不了你的病,順其自然也不會讓你永遠陪在我身邊,我不要!"她搖搖頭。那三天的無助等待,今她的心碎成一片片,她無法想像事情再重演一次的結果。

  他長長的一歎,那雙深邃美麗的眸子盛滿無盡的哀傷。

  他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往事重演,他不願最愛的人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當時的籐臣朝露,因為他的愚味,而被荻野青糾纏了七年;而現在的君傳儀,先是因為他遭受刈谷彬的挾持,後來又為他的病深感痛苦…他怎能忍受他所愛的人一再地為他心傷?

  他低低歎息。"答應我,如果我死了,你不會做任何傻事。

  "我不會,因為我很快就會振作起來,馬上找個好男人嫁了。"她賭氣的別過臉去。

  "讓楓把結婚證書拿來,你簽字吧!"他平淡的低語,低垂的眼簾看不清任何情緒的波動。

  "你一死,我馬上就另嫁他人,簽字根本不重要。"她的心好苦。

  "帶著那筆財產去吧!我要你嫁得風風光光的。""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帶著我們的孩子去嫁!這幾個月,她的月事一直沒有來,她的身子也因為過於緊繃而顯得虛弱,加上她的食慾不振,這種種的跡象顯示,她的肚子裡或許真有他們的愛的結晶。

  "我對你別無所求,我甚至不敢要求讓那個孩子掛上籐臣的姓,但我知道你會把他照顧得很好的,我對你有信心。"他露出一抹慘淡的微笑。

  他把悲傷的情緒掩飾得很好,除了他一直顫抖發疼的心。人一死,什麼都沒有了,他還能為她做什麼呢?他多想親手為她建立一個完整的家,他多想抱抱他們的孩子,聽孩子教他一聲爹地,如果可能…

  "你好殘忍。"她喃喃道。他執意要把她從身邊推開,執意要一個人孤獨的走,他是多情?抑或絕情?

  "對不起。"他只有這句話。

  君傳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默默的離去。她的淚水,在房門合上的的那一刻奔流而出,難以控制的蹲在病房外掩面哭泣,她已經快撐不住了,留不住他的人,現在連他的心也快要失去…

  "君小姐,你還好吧?"

  她猛地抬頭,淚眼中滿是淒涼與不甘。

  千葉介楓帶著一名中年男子來到病房外。她不認識他,也不甚在意,草草地跟他們點點頭,站了起來。

  "君小姐,社長他……"千葉介楓的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他沒事。"深吸口氣,君傳儀振作起精神,未來她還有好多事要做。

  千葉介楓放心了,"荻野先生,請跟我來。""他是"她的驚訝溢於言表,不禁又多看了他兩眼。荻野青斯文的外表有種難以形容的滄桑,渾身上下散發著謙和的氣質,很難想像這樣的人會替籐臣姐弟帶來災難。

  千葉介楓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便與荻野青走進病房。

  君傳儀不禁開始真心誠意地祈禱,祈禱籐臣朝陽能擺脫過去的陰影,祈禱他的未來有如烈日般燦爛。

  "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和我印象中的荻野青不一樣。"摒退千葉介楓,籐臣朝陽得以。和他單獨的相處,很多事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解決,誰也幫不了他。

  "你卻越來越成功,完全符合你父親的期望。"荻野青看著他。

  籐臣朝陽淡淡的笑了,"你知道嗎?這對我來說不是恭維。""是什麼?""諷刺。"他並不是為了自己才變成這樣。

  "我很意外,你忍了這麼多年之後才來找我。"荻野青以為,早在幾年前,他做出那些對不起籐臣家的事後,他就完蛋了。

  "你並不是我的主要目標,事實上,是我間接的把你推向整件事的漩渦中,我只是氣你對我姐姐的愛不夠。"籐臣朝陽冷冷地道。

  "我愛她,可是她的心裡沒有我。"

  "這個我明白。""當我娶她的時候,我是真心想要照顧她的。"但她的人和心,終究不是荻野青所能擁有的。

  "你卻讓我以為你真的很愛她,比你的前途還愛。"籐臣朝陽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後悔,他那時真是天真,天真的以為可以把姐姐托付給他。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愛她。"籐臣朝陽冷冷的笑著,"我現在覺得自己真是愚蠢,跟你爭辯這些有什麼用,光憑你對姐姐所做的一切,我就該毀了你。"荻野青震驚了,"我們是共犯,是你要我拆散他們的。""也是我要你折磨我姐姐的嗎?"

  "這……""我恨你,也恨我自己,我竟然被自己的愚昧和你的野心所蒙蔽,我讓我最愛的姐姐痛苦了這麼久,於是我懲罰自己,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懲罰?"他冷冷的笑著。雖然他虛弱又疲憊不堪,但他的笑容仍舊如此殘忍、如此冷酷。

  這個冷漠到幾近無情的男人,即使在如此衰弱的此刻,荻野青依然相信他有能力毀掉自己的一切。

  "我用無窮無盡的掠奪來填滿我內心的空虛,無論是有形的、無形的,併吞企業財團也好,顛覆股市也行,甚至是遊戲人間的男歡女愛,我無所不用其極,把自己變成人間的惡

  魔,為的就是要報復你。當年的我太小了,沒有能力對抗你。"籐臣朝陽抿著唇笑笑,"現在呢?你想我會怎麼對付你?"

  "我……我不知道。"

  荻野青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教過他的話——消滅敵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將之全部毀滅。

  "看樣子,你想起來了。"籐臣朝陽笑了笑,蒼白的臉龐露出深思的表情"消滅敵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將之全部毀滅。這是你教給我們姐弟的,而你是我的敵人,我該把你全部毀滅。""轟"的一聲,荻野青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籐臣朝陽冷冷的瞧著這個讓他恨了十三年的男人,但其實他最恨的還是自己,是自己把姐姐害得這麼慘。

  "你很怕吧?"

  "我……"荻野青冷汗涔涔。

  "你可以走了。對你,我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你我之間的恩怨,至此一筆勾銷。"籐臣朝陽如往常的冷靜,"很意外吧?我懲罰我自己,是因為我犯的錯太多了,而你的罪,姐姐和莫霄都原諒你了,所以我沒有理由再懲罰你。"蔑臣朝露的一番話讓他解脫了,為他卸下長達十餘年的枷鎖。愛讓她變得更堅強,也更溫柔,她也讓籐臣朝陽看清更多他從未體驗到的事。

  所以,他原諒自己,也原諒荻野青。

  "謝謝,謝謝!"荻野青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

  "別謝我,你要謝的人是她。"籐臣朝露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也是他最尊敬的姐姐,一直都是這樣,永遠不會改變。

  他閉上雙眼,這番話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沒有理會荻野青的離去,也沒注意到君傳儀已默默的回到他床邊,因為他真的累了。

  經過了漫長的兩個月,籐臣朝陽在君傳儀的堅持下,終於同意接受由籐臣朝露和莫霄聘來至亞洲最好的心臟權威醫師小組,為他進行長達十五小時的手術,雖然這手術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

  他的病是天生的,但在現代醫學的精密技術下,他並非全然無望,他還是有機會為自己博得未來的幸福生活。

  迸人手術房前,君傳儀握緊他的手,"記住我的話,不離不棄、生死與共,這是我最認真的心裡話。"籐臣朝陽猛地一震,瞠大了眼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那凝在她眼底的淚珠擰疼了他的心,他以為她的心意已經軟弱了下來,卻忽略了她掩在表面下的堅決。

  她拉著他的手,撫上她微凸的小腹,"瞧,這是我們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一直在跟我玩捉迷藏,不讓我知道是男是女。不過,這是我們的孩子,我要你記住這一點。"他隔著層層衣衫,撫觸那生命的悸動。一個美麗的小生命,就在她的體內醞釀著。突然問,他好想見到整個小生命,從會哭、會睜眼、會笑,他好想好想…

  但他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只是用堅毅的眼神望向君傳儀。他那美麗的眸光今她汶然欲泣,她知道他會為了這些,勇敢而堅強的話下去。

  美好的暑假到來,小皓皓和小光光非常的期待,因為這

  呈一年一度,英俊的爸爸和美麗溫柔的媽媽帶著這兩兄弟,到漂亮寧靜的大宅子度假的時間。

  一大早,他們兄弟倆就已經準備好了。

  "哥哥,有沒有見到我的小熊背包?"小光光的身子一骨碌的衝進只比他高一個頭的小皓皓懷裡,口中不停地嚷嚷。

  "早就準備好了,在我的背包旁邊。"他伸手一指。

  小光光瞧見小皓皓的床上滿是準備好的行囊,樂得將自己的身子滾上床,翻了兩翻,四肢婕平在那些背包、衣服及玩具上,把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東西又弄亂了。

  "小光光。"小皓皓寵溺的笑容掛在俊美如天便般的臉孔上,但他一手便揪起小光光的衣領,"到一旁等著,不要打擾我收拾東西。"小光光很尊敬大他三歲的小皓皓,乖乖的拾著自己的背包在一旁等著,不過,好動的地靜不下來,又開始東張西望的。

  "哥哥,我要機器人。""帶了。"小皓皓溫柔的笑著。

  "我要海答餅乾。""媽咪會負責帶吃的。"小皓皓將他好奇的身子推遠點,免得妨礙他收拾衣服。

  "我要坐車車。""爸爸會開。""喂,兩個小傢伙,動作再不快點,就留在這裡看家喔!"籐臣朝陽才走進房間,就看到兩兄弟。

  七年前,他的手術成功了,幸運地擺脫了死神的威脅,也幸運地擁有他夢寐以求的憧憬——一個家,溫柔的妻子,和一對可愛的小兄弟。

  "爸爸,我們都準備好了。"小皓皓的俊美內斂承襲自他。

  好動的小光光迫不及待的衝進他的懷抱,攀著爸爸有力的手臂,"爸爸,哥哥好帥。"

  "傻瓜,別說了。"小皓皓臉紅了。

  "呵呵,哥哥好帥,爸爸也好帥。"小光光的熱情是遺傳自君傳儀。

  "那小光光呢?"籐臣朝陽抱著小光光,牽起小皓皓,心滿意足的朝大門走去。今天是他們一家的團聚日,也是紀念他重生的好日子。

  "媽咪說我是可愛。"小光光呵呵笑著,摟著偉大的爸爸。

  在車邊迎接他們父子的,是身材依然纖細、笑容也依然溫暖的君傳儀,她以無比燦爛的笑齲對著他們父子三人,軟軟的嗓音不禁埋怨著:"怎麼這麼慢呢?我一個人好孤單喔!""呵呵,媽咪又在跟我們搶爸爸了。"小光光一下子就道出她的內心話。

  "小光光。"她生氣了,扯扯他柔細的髮絲以示薄懲。

  籐臣朝陽在她唇上一吻,把兩個小傢伙全趕進後車廂,"小光光,那媽咪是什麼呢?""媽咪啊……"機伶的小光光可愛的側著頭想了一下,"媽咪是好吃的糖果。""為什麼?"他的回答連小皓皓也摸不著頭腦。

  "因為爸爸老是偷吃媽瞇的嘴啊!

  大夥兒聽了,不禁都笑了起來,籐臣朝陽和君傳儀笑得更開心,還不時偷偷交換可疑的眼神。

  爸爸和媽媽老是用眼睛瞄來瞄去的,都不怕眼睛打結。

  聽哥哥說,那是在談戀愛,因為漂亮又好脾氣的哥哥,已經有好多女生偷偷的喜歡他了,那他們的眼睛也會打結嗎?

  小光光不禁疑惑的想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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