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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哎喲!」晴硯哀叫一聲,跌倒在地,模樣非常狼狽。
  力凱雙手交抱胸前,居高臨下的睨著坐在地上的晴硯,「想撂倒我,你再修十輩子都不夠格。」
  「不要臉!」晴硯不情願的大吼,怎麼可能?明明她都照著力凱的步驟來的啊!怎麼她還沒近到力凱的身,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她人就被力凱拋在地上。
  話說自從他們的房子被人闖入之後,又遭到了好幾次的偷襲,每次晴硯都只能躲在力凱背後接受他的保護,這讓她非常的郁卒,所以才叫力凱教她一點防身術,可是……為什麼她就是碰不到力凱一根頭髮?
  除非……對呀!做師父的都會為自己留一手獨門絕技,力凱一定沒把所有的防身術招數教給她!晴硯忿忿不平的瞪著力凱,無言的指控著。
  「你肚子又餓了嗎?」力凱不明所以的望著晴硯忿然的眼神,好像吃得不夠的樣子,可是他分明記得今天他煮的是那種最容易飽的大餐。
  「你是不是沒把所有的招數教給我?」晴硯不甘心,不撂倒力凱一次她就不叫「有經驗」!
  力凱的反應是仰首一笑,「防身術又不是我自創的,我保留招式做什麼?」他無奈的搖搖頭,「人啊!不知道的事就不要隨便亂說,省得給人嘲笑的機會。」
  「風力凱!」她要把他五花大綁丟進鍋裡,煎煮炒炸都來,把他做成大餐全吃掉,為世上除害!
  「有事嗎?」力凱突然朝她露出一個知性、誠實又善良的笑容,害得晴硯反應激烈的衝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領,大吼一番。
  「少惡了!笑得那是什麼笑容……好……好看極了……」晴硯無法說出違心之論,要不是現在她拿不得相機,她一定要把他狠狠地拍一頓,可惜……不過她可以保留席位,等到她復原了,頭一個要拍的就是他。
  「謝謝誇獎。」力凱眸裡快速閃過一道惡意的光芒,晴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擒住右手反置於身後,她的身子順勢背向他,脖子讓他勒住。
  「你幹什麼?」晴硯哀叫一聲,雖然不會痛可是很不舒服。
  「當歹徒如此制伏你時,你該如何脫身啊?」力凱低沉的嗓音在晴硯耳畔響起,溫熱的氣息呼過耳際,晴硯霎時感覺頰上的溫度似乎上升不少,她不自在的扭動著遭力凱擒住的右手。
  「放開!」晴硯掙扎著,但力凱仍穩若金湯的箝制著她。
  未久,因兩人的身體太過接近而讓力凱心頭浮現一種怪異感,他被這種從未出現在他身上的感覺弄得有些愣怔,晴硯感覺力凱制著她的力道放鬆,馬上以一記拐子擊中力凱的胸口,力凱一痛鬆手,晴硯趁勢想來一個帥帥的過肩摔,欲將力凱摔倒,不料她的著力點錯誤,加上力凱已經恢復正常,因此,她只有反被壓倒在地上的份。
  「游晴硯,你當真以為過肩摔這麼容易啊?」力凱刻意忽略心中那股由淡至濃的怪異,努力變得「正常」一點,不想讓晴硯聽由他的異樣。「像你這種才學三天不到的人勉強使力只會受傷。」
  「我只是想試試看而已嘛……」晴硯的聲音愈說愈小,反正可以以拐子撞到力凱她就很開心了,這代表下次遇到攻擊時,她多少有一點自衛能力,不必完全依靠力凱,讓他分神。
  她為自己可以處理一點自己的麻煩感到高興,天知道她對那種無力的情況多扼腕!
  「試試?」力凱哼笑,「我可不想到時候要為你去中國城找推拿師父。」
  力凱放開晴硯,起身,發現自己愈來愈不對勁,心情愈來愈躁,靜不下來。
  「說句稱機我的話你會死啊!」晴硯只是說笑,相處了這麼久,多少也摸清了力凱的底,知道他雖然表面上冷淡,但他的度量其實滿大的,不容易生氣,只是「嗜好」有點異於常人。
  但是這次力凱卻出乎她意料的愀然變臉。
  「風力凱?」晴硯逸去唇角的笑意,不明所以的望著力凱,覺得他今天有點失常。
  力凱別過視線避開晴硯探視的眸光,不明白塞在心中的那股激動是什麼,覺得自己平常的淡然被一種無以名狀的疼痛接管,他到底是怎麼了?
  力凱需要一個人靜一靜,隨手抄起外套就出門,也沒告訴晴硯他要去哪兒,晴硯愣愣的望著力凱走出她的視界,等到她回過神,他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怎麼了?晴硯一頭霧水的摸摸腦勺,探究不出原因,他們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雞道是因為她說的那句話?
  不可能啊!風力凱不可能沒聽出她只是說笑,那……他在摘什麼鬼?該不會被她那個拐子弄傷了吧?不可能,風力凱那個不是人類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她那軟弱的拐子就受傷?那……
  一抹憂心籠罩在晴硯心上,風力凱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
  晴硯想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也想不出個結果來,最後乾脆抄了鑰匙也跟著出門。
         ※        ※         ※
  他絕對沒有心律不整,也沒有任何心臟方面的疾病,他只是……見到了晴硯的笑容,心律突然不整,心臟也突然緊縮起來,就是這樣!
  力凱獨自一人走在路上,不知走了多久,他的大腦才開始恢復功能,開始思考剛剛在屋裡發生在他身上的異狀。
  然後,找了個爛斃了的理由來搪塞他的失常。
  他輕歎口氣,心底明白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若依常理來分析,他會說自己是喜歡晴硯,但他的喜歡似乎出平常所定義的喜歡更濃,更深刻些,那可以叫作……愛?!
  可是他明白自己對晴硯只是喜歡而不是愛,那麼,依照這些想法,他對晴硯應該是介於喜歡與愛之間的喜歡……他在幹什麼?力凱翻翻白眼,浪費一堆時間在分析一個虛幻的東西上。
  但是……力凱沉下心緒,這是他頭一次認真思考這樣的問題,以前沒想過是因為他認為自己不太可能會有感情上的疑問,現在他知道話不能說太滿這句先人箴言果真是經驗談。
  這種他在清逸和君樵身上感受過的類似情感,他捉不住也看不到,更慘的是,他自己根本無法分辨,他開始後悔沒和昀樵一同問姊妹們到底她們怎麼會知道她們愛上了另一半呢?
  不過後悔無濟於事,倒不如把他的精力拿來玩遊戲遠比較有收穫!
  想著,力凱掉頭往回走。
  「風力凱!」晴硯的身影和呼喚出現在他眼前及耳內。
  力凱停下腳步,等著晴硯,晴硯跑到他面前站定,朝他露出個笑容,「幸好我走對方向,不然就白走了!」
  力凱盯著晴硯因跑步而發紅的頰,望著她發亮的眸子和欣喜的笑容,他彎起唇角,深而黑的眸子像兩顆鑲於夜空的星辰,覺得心似乎因此而滲出柔柔的暖意。
  「你出來找我?」他輕問,語氣一貫的輕淡似風,卻滲透了沉厚的柔情。
  「當然,你一聲不響的跑出來,很可怕的!」晴硯雙手放在背後,身子前彎,偏頭望著力凱笑道。
  力凱挑眉,無言。
  「你不要不以為然,要是哪天你成天相處在一起快兩個月的人突然一聲不響,一句話也不說就從你面前跑掉,你也會緊張吧?尤其是,當那個人從來沒有過這種舉動時。」晴硯眸子溜了溜,想再解釋得清楚一點,「雖然你是那種不會讓人操心的人,可是你要出門,好歹也跟站在你面前的我說一聲吧?還有,你不怕你出門之後,那些人找上門把我幹什麼了,那你不就玩不到了?就這樣從我面前跑出去,我還以為是我說話去傷到你,你真不夠朋友。」
  朋友?力凱感覺到心因這兩個字起了波動。「朋友?」
  「是啊!我已經把你當成朋友了,雖然朋友這種東西是要雙方面都認同的,我也不知道你認不認同,但是我覺得你真的是一個不錯的人,撇開你那古怪的脾氣和嗜好不說啦。」晴硯沒有心機的說。
  是啊!朋友,力凱的心隱隱約約的疼了起來,瞭解到一個傷人的事實,即使他刻意避開,事實仍舊是事實,不會因為他逃避而消失或改變它通往的結果。不知何時,他的心已淪落至她手中,但是……他不能改變現狀,他不願拘束住晴硯的心,只好……就這樣下去。也好,這樣也好,他灑脫的笑笑,伸手友善的手,「朋友。」
  晴硯愕然的望著力凱,隨即快意的握住他的手,「朋友。」
         ※        ※         ※
  「力凱,今晚吃什麼?」晴硯蹦蹦跳跳的出現在力凱身後,笑容在瞬間凍結,力凱的眼神好溫柔,整個臉部線條柔化,看上去就是一幅美人圖,而原因是封電子郵件。
  突地,她的心很不舒服,她把這症狀歸因於她很想把那個笑臉拍下來,永遠留存。
  「晴硯?」力凱抬頭見晴硯的臉色不對,忙起身探視她的情況。
  「我沒事。」她給力凱一個大得過分的笑容,然後狀似無心的問:「你在看什麼?」
  力凱凝視她良久,才將電腦螢光幕轉向她,「我二姊的信,他們現在都在佛羅里達,就等我一個,她最近兩、三天就寄一封信,怕我錯過好戲。」
  這下晴硯更不好受了,她不想力凱露出那種期待回家的表情,那代表他們就要分離,雖然他們是一定要分離,可是她不想那麼早面對。
  見晴硯哭喪著臉,力凱關懷的碰碰她的臉頰,「怎麼了?」
  力凱望著看起來很難過的晴硯,拍拍她的頰,心頭比她更不好受。
  「你要回家了?」晴硯小心的問,不想得到她早就料想到的答案。
  「別忘了我的學位還沒到手,你的事也還沒解決啊!」力凱還以為晴硯在擔心什麼,原來是這等無關緊要的事。
  「那等一切都結束了之後,你就要回去?」晴硯覺得自己在問廢話,但她就是想從力凱口中得到證實,她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何漸漸緊縮,清晰的視線漸漸模糊。
  「你也想去?」力凱不認為晴硯是這麼想,有些痛恨自己必需裝笑,一臉不明所以的模樣,關心的問:「晴硯,你怎麼了?」
  「沒有。」晴硯口是心非的搖頭,她的心好像被人揪住,緊得她無法呼吸。「你真的要回去嗎?」
  「澳洲對我而言,只是過站,你不也是這麼想的嗎?」力凱拿晴硯曾說過的話舉例。
  就是因為如此,他才……力凱苦澀的想。
  「沒錯啊!」晴硯明白是明白,但她就是難過,她吸吸鼻子,眼眶發熱,顧不得什麼矜持的抱住力凱,傷心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唉!晴硯……」力凱沒有推開晴硯,反而環住她,安慰似的拍著她的背。
  「我不想你那麼快就要走了……你走了……我就找不到可以談心的人了……」晴硯一說,哭得更凶,怎麼愈說愈難過呢?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不想離開力凱,也不想力凱離開自己。
  她這麼一說,力凱的心跟著痛了起來,但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洩漏真心。
  「力凱,對不起……」晴硯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離開力凱的懷抱,道著歉。
  力凱沮喪的暗歎口氣,然而表面上,他只是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拍拍晴硯的肩,逕自往廚房去弄吃的。
  晴硯望著力凱的背影,那種揪心的疼更加深了,她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而淚,早一步滑出眼眶……
         ※        ※         ※
  力凱盯著這顆放在他的車子裡的炸彈,那些人大概看出了他不好惹,所以改放炸彈,想要炸死他和晴硯。
  不錯,有進步。這些日子來也真是辛苦喬·卞卡斯和克裡斯·達尼了,不停的更換手下來攻擊他們,晴硯雖在他的保護之下完好,但他察覺得出晴硯內心的歉疚愈來愈深,遊戲,也該告一個段落了。
  「力凱,你在幹什麼?」晴硯對力凱從下班後到停車場就一直站在車子前面的舉動感到好奇。原先她還以為是車子出了問題,現在看來似乎沒那麼簡單。該不會又是那些人弄了什麼東西在車上吧?
  「別下來,我整理一下車子。」力凱見晴硯有下車的打算,連忙制止,他不想讓晴硯看見,否則她又要說個老半天,到時候炸彈來不及拆,他們就天堂見了。
  「哦。」晴硯雖然聽話,但是仍不住的將頭伸出去想看清楚力凱在搞什麼鬼。
  過了一會兒,力凱才坐進車子,手上拿著個怪東西。
  「這……這是……」晴硯不會笨到以為那個怪東西上頭有個計時器就把它當成新款的時鐘。
  「新品種的研究物。」力凱淡然道,發動車子。
  「新品種的研究物?!」晴硯大叫,她不笨,那個東西她經常在電影中看過,分明就是炸彈!她知道力凱是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才這樣說,可是,她討厭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她故作輕鬆的笑道:「別騙我,這就是電視、電影中常出現的炸彈啊!看起來沒什麼。」
  力凱深深地望她一眼,歎口氣。
  晴硯臉色一變,接著露出個陽光般的笑容,試圖掩飾內心真正的想法,「我是真的覺得沒什麼嘛……」她的笑容變形,哭不像哭,笑不像笑,而後別過臉,「對不起……我無意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
  力凱的手繞到她肩膀,拉她入懷,讓她背倚著自己,抑著心疼道:「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我們是啊!」晴硯允許自己靠著力凱,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的溫柔裡,可是不知怎地,她對「朋友」這兩個字覺得刺耳極了。
  「那——我明白了。」力凱凝視著晴硯,沒有再說什麼。
  「力凱……」晴硯啞口無言,他形於外的不認同讓她不曉得該怎麼解釋她的心態。她一直希望給人她很開朗的形象,因為她不想失去朋友,更不想要朋友來分擔她的事,她怕他們會嫌麻煩,她不希望自己落單,久而久之,她就變得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感覺。「我其實……其實……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我……」
  「我明白。」力凱再次擁她入懷,晴硯捉著他胸前的衣服,他的溫暖懷抱讓她忍不住想將所有藏在心中的情緒全部一頓而出,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一直捉著他的衣服,說不出一句話。
  力凱見此,只是微微一笑,推開晴硯,緩緩將車子開出停車場,轉移話題,「要不要帶回去做紀念?」
  「你都拆了它,還帶回去做什麼?」晴硯順著力凱轉移話題,霎時感到輕鬆又有點失落,她自背包中拿出相機把玩,突然將鏡頭對準力凱,力凱不為所動,既不阻止,也沒擺Pose,倒是晴硯自己放棄似的歎口氣,低頭望著自己開始發顫的手。
  苦笑了下,儘管她再怎麼告訴自己事情會過去的,可是,她的身體似乎不這麼認為。
  突地,力凱捉住她的手,狀似審規,晴硯下意識的想抽回手,但他捉得很牢,「力凱……」
  「看吧,我就跟你說過沒有受過訓練勉強使力,結果就是這樣!」力凱隱於笑語下的關懷讓晴硯窩心一笑,他的關心總是來得適時又不著痕跡,縱使有時她真的很想打掉他那嘲弄的嘴臉。
  力凱瞥眼晴硯,唇角隱含的笑意讓她感同身受。
  「有個問題問你。」
  力凱分了點注意力給晴硯,保持著沉默。
  「我上班第一天見到的那個美女是誰啊?」
  力凱眼角瞄瞄晴硯,表情有些不自在,雖然只是些微的變化,但晴硯已分辨得出在那一貫的冷淡面具下藏著的真正心緒。
  「力凱,我真的很好奇耶!」見他如此,更是加深了她的好奇。
  力凱沉默良久,才吶吶的吐句,「她是我去年參加一場宴會認識的。」
  「然後呢?」晴硯有點不是滋味的問,看力凱吞吞吐吐的樣子,那股不陌生的酸苦又湧上心頭。
  這回力凱沉默更久了。
  「她以為我是女人……發現我是男人後,更對我窮追不捨……她說……她從來沒看過這麼好看的人,以前她的情人沒有比我更漂亮特殊的……」力凱說到最後,乾脆將車子往路旁一停,正色道:「她是個Lesbian(女同性戀者)。」
  原本聽得「奇樣子」已經非常Down的晴硯,聞見力凱那正經又嚴肅的語氣與神情,加上他說的話頗具「笑果」,讓她的心情一下子由Down飛上Up,她捂著嘴巴,深怕已到嘴邊的笑意會加深力凱已經夠嘔的情緒,但眸裡的笑意騙不了人。
  「要笑就笑,我不會介意的。」他重新發動車子,平板的語氣說明他的不在意。
  這下晴硯的笑意反而盡失,她溫柔的看著力凱,「要是沒有跟你深交的人,絕對不會想到你的心胸這麼寬大,長得跟你一樣這麼漂亮的男人通常都很介意別人認錯他的性別。」
  「介意有用嗎?」力凱反問。
  晴硯語塞。的確,介意有用嗎?反正,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就好了,何必去管別人?何況世界上那麼多人,要是每個人都錯認,介意得完嗎?
  而且她敢說,力凱留那麼長的頭髮為的就是要看別人錯認他,然後得知真相時的那種表情。
  「呵呵呵!」晴硯自知說了一個白癡話題,馬上打住。
  「你的手……」力凱提起另一個話題,他沒看過晴硯拿相機,若不是聽她說她的夢想是當個攝影師和那天看到她拍的照片,他還不知道晴硯懂得專業攝影。
  晴硯抬起手來看看,扯開個僵硬的笑容,「不拿相機拍照就不會抖。」像要證實自己的理論似的,晴硯再次拿著相機,而手——也開始脫離控制的顫抖起來,晴硯一見手發抖,立刻裝出個笑容,「我只是目擊一樁命案,看到那個女人被那兩個男的殺了好幾十刀而已嘛!可是我的手卻一直抖,一直抖,怎麼也不肯停……這樣一點也不像我!」
  她將臉埋進手掌,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害怕與怨氣,她急欲尋找發洩的管道,而最後,一顆顆成形的淚珠透過指縫沿著手的線條滑落。
  力凱一逕安靜的擔任司機的角色,可他心裡卻有條無以名狀的神經跟著晴硯的哭泣起伏,不時繃緊,搞得他的心好痛。
  而後,他再也忍不住心頭的疼,一把將默默哭泣的晴硯攬入懷裡,等到達他們的家時,將車子熄火,環抱著毫無所覺的她,安靜地替她分擔……
  而向來淡泊的黑眸,閃過一道篤定的光芒。
  他要那些人付出比原來更高的代價!
         ※        ※         ※
  事情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在報上炸開來。
  各大報紙的頭版全是有關於兩個多月前一名應召女郎在碼頭遭人以極殘忍的手法殺害棄屍的命案的內幕,刊登的照片清楚的指出兇手是何人,而照片的真實性也由專家鑒定過非合成照片。
  這條新聞在政界及商界引起了極大的風波,因為犯罪者正是政界和商界大老的獨生子,各大媒體爭先恐後的想採訪這兩位大老對他們的兒子涉及謀殺案的感想,而警方在獲知這項消息之後,更是積極的展開大規模的查緝行動,因為這次新聞界比警方的消息更加靈通,已讓警界的面子丟失。
  經過警方發憤圖強、不偏私的追查之下,終於讓真兇喬·卞卡斯和克裡斯·達尼落網,兩人皆被求處一級謀殺罪,目前正在法院中審理。
  當整個事件告一段落時,大眾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何人披露這些照片的?
  各大報的發言人同聲說,他們在同一天的同一個時刻在自家報杜的電腦上看到照片,之後,真正的照片以匿名的方式寄給他們。
  至於是從何處發訊的,他們的答案是追查不到。
  晴硯翻著從街上買來的各家報紙,偷偷瞄著正在寫家書的力凱,懷疑……不,是百分之百肯定那些照片是力凱流出去的。
  他怎麼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晴硯沒想到力凱的動作這麼快且隱密,連她都瞞,而他又是什麼時候決定的?她還真有點不太能接受事情就這麼落幕了,太簡單也太快了!
  力凱接收到晴硯的打量,停筆,「有事問我嗎?」
  晴硯被力凱突如其來的問話搞得心虛的搖頭,「沒有啊。」
  力凱抬頭看著直凝硯著自己,臉上和眼裡裝滿了「我有問題」四個大字的晴硯,不禁低笑出聲,「你知道你的樣子有多好笑嗎?」
  「什麼?」晴硯挑高眉,起身走近力凱,把半個身子都趴在那張金屬桌上,佔去了桌面大半的空間,靈活的眸子跟力凱的眼瞳相對。「你說什麼?我耳背,沒聽清楚。」
  力凱很好心的再重複一遍,「你知道你的樣子有多好笑嗎?」
  「風力凱……」剛剛再問一遍是給他機會改口,沒想到他竟挺合作的再覆述一次他的話,「沒聽懂」她話裡的暗示。
  晴硯低聲輕喚,手已經伸長想掐住力凱的脖子。
  力凱帶著濃厚的笑意同晴硯「玩」,睜著那雙明亮如黑水晶的瞳眸回應,「嗯?什麼事?」
  「你可惡!」晴硯見力凱如此無視於她的臉色,張牙舞爪的撲上前去作勢要打力凱。
  哪知,天不從人願,她這一撲,倒讓她成了在桌上乾泳的魚,動彈不得。晴硯趕緊呼救,「哎呀!力凱,快救我!」
  力凱沒有趁火打劫,只見他將手伸到她的腋下,輕易地將她抱起,晴硯順勢抱著他的脖子,兩人的身子無縫隙的貼合。
  意識到彼此的體溫,他倆都愣了下,一股陌生的悸動讓他們的身子顫動,力凱抑住想吻晴硯那微啟的唇瓣的慾望,將她放坐到桌上,掩飾的撥撥頭髮。
  「究竟想問什麼?」他含笑以對。
  晴硯默然,她望著力凱,然後她笑了,笑得璀璨明亮,力凱發現他胸口一窒,原來是忘了呼吸,跟著也露出個笑容,輕輕柔柔的讓晴硯心裡漲滿喜悅。
  「謝謝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晴硯由衷的道謝。
  「我不需要你的道謝。」力凱不喜歡晴硯動不動就跟他道謝,感覺很不對勁,更讓他覺得他們的距離是遙遠的。「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當然是朋友!」晴硯急忙道,雖然她很清楚自己並不滿足於做朋友,但她想要什麼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力凱這才釋懷的笑道:「那些照片是我流出去的。」
  「當然是你,難不成是我?」晴硯柔聲道。
  「我寄E-MAIL給報社,讓他們自行判斷那些照片是否有刊登的價值,當然,他們不會查到是我寄去的,這是防止讓別人知道,我們的處境就更加危險。」力凱進一步解釋。
  晴硯點點頭,兩支腳懸空晃啊晃的,笑得很開心,「現在事情終於解決了,心情真是暢快。」
  力凱只是微笑,凝望著她略帶稚氣的行為。
  「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晴硯提議。
  力凱沒有意見,於是,他們就到離住處不遠的皇家植物園(Royal Botanic Garden)散步。
  走在蓊鬱的林蔭步道,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只是享受著綠意跟透過樹縫灑下的點點陽光,以及偶吹拂而至的清風,他們身邊有許多一同出遊的情侶或是全家人至植物園玩,但不影響他們之間的寧靜氣氛。
  「想不想留住它?」力凱不經意的問話讓晴硯的腳步顛簸了下。
  她略微整理一下被力凱弄亂的思緒,平靜的回答:「想啊!可是……」她舉起手在力凱眼前晃了晃,「它不行啊!」
  晴硯很坦白而不逃避的回答,或許她潛意識裡還是無法將這件事忘懷,但誰又有這個能力能將那種事一下子忘得一乾二淨呢?
  力凱只是挑了下眉,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台相機,是晴硯的,她曾經為了這台相機而打了半年工,存夠錢才得償所願的得到它。
  他透過鏡頭隨意的拍著四周的景致,不過他拍照的方法實在讓晴硯這個專業人士看不過去,她下意識的搶過相機,調好焦距,找好目標,按下快門,快而俐落,一連拍了好幾十張才肯罷手。
  她揚揚相機,毫無自覺的說:「這樣拍才對,像你那樣子的拍法,這台相機沒兩三下就被你弄壞了!」她寶貝的小心地擦拭相機上頭的灰塵,猛地停手,眼柙呆滯的瞪著相機,張大嘴,一臉不敢置信的抬頭望著一旁含笑看著自己的力凱,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梗著什麼東西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哦,原來要這樣拿相機的啊!」力凱唇畔噙笑,黑眸中盈著柔柔笑意。
  「我……」晴硯說不出話來,她似乎一直處於需要別人來拯救的情況,而救她的人,一直是力凱。她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的獨立意志消磨殆盡,她變得依賴力凱,而她——也在不自覺的狀況下將心交給了力凱。
  她愛上了力凱,她愛上了他……
  她凝望著力凱,心痛難抑,她不能說,她不能對力凱說她愛他。現在的她,無法說出這句話,她無法在這種情況下說,她不要這樣的自己。這樣的她,太軟弱了!根本不是她!她太依靠力凱了!這樣下去,她會消失……她有太多事要做,她不願意就在這個未完成的階段停駐,縱使力凱值得她停下步伐,可是這樣她會後悔一輩子!
  但是……力凱……
  恐懼感掐住晴硯,她全身發冷,找不到一個平衡點支撐自己……
  「睛硯,你不想讓你的相機活動活動筋骨嗎?」力凱以為晴硯仍處在震驚於自己可以拿相機的狀態,遂鼓勵道。
  「嗯!」睛硯回過神,迎上他的眸子,抑住那奪人呼吸的疼,對他綻露一朵朝氣蓬勃的笑靨,無預警的替他拍了張照,力凱無所謂的任她拍。
  未久,她的注意力轉到其他地方去,從植物到四周的人都是她獵取的目標,而力凱一直跟在她身邊,靜靜的陪伴她,不以她過於專心忽略了他而感到落寞。
  因為他用他的眼睛當相機,將晴硯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烙進心底,他明白,他們分離的日子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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