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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韓如淨冷眼看著這些自她行蹤暴露後前來「探視」的人們。
  「韓公子,你可記得當天的事情?」
  「韓公子,你——」
  「統統出去。」韓如淨語氣冷淡的命令,令所有在場之人噤口。
  「韓公子——」
  「我說的話你沒聽到是嗎?」她冷眸一掃,微恙的身子無損於她全身散發的威嚴。
  「韓公子,你必須告訴我們當天發生了什麼事。」衙門捕頭雖畏於韓如淨的氣勢可該說的仍是得說。
  韓如淨的出現是一大轉機,同時也是一大危機。
  髮絲束起的韓如淨看向捕快,淡然一笑,「我忘了。」
  「忘了?」捕頭提高聲調,訝然的盯著她那張清妍麗容。
  「是的,全都忘了,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我全忘了。」韓如淨鎮定非凡的迎上捕快的注視,泰然自若的態度讓人起不了疑心,「我只記得我被父親故友之子女救起之後的事。」父親故友之子女當然是指風蝶衣及風幽禽。「關於那晚之事,我完全不記得。」在旁人面前,她是不會顯出柔弱模樣的。
  眾人眼中的韓如淨是集冷酷、無情於一身的商人,韓家雖在一夜之間傾倒,可她的名聲卻仍響亮。
  「是呀!看過無數個大夫都無法治癒,淨兒就這麼忘了那晚的事,而且她的身子還很虛弱,大人,我想還是讓淨兒休息休息吧!」風蝶衣適時插口,她看得出韓如淨那張冷靜面具下的疲態。
  「好吧!韓公子,你好好休養,我還會再來的。」捕頭領著手下先行離去。
  「淨兒,你還好嗎?」風蝶衣坐上床沿,關心的望著韓如淨的臉色。
  韓如淨擠出一個笑容,柳眉微蹙,「沒事,太久沒做『韓如淨』,有些不習慣罷了!」
  風蝶衣心中有愧,憐惜的看著她,「你和風幽禽帶出如鏡的事,我已請樊頌恩散佈出去,相信將會引來不少蒼蠅,我會叫風幽禽守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乍聽風幽禽的名,韓如淨臉色更加蒼白,不自然的彎起唇角,「這樣好嗎?幽禽大哥願意嗎?」
  自她清醒後,風幽禽雖守在她身邊,可她感覺的出他們之間的隔閡重新回到初識時……不,比初識時更深,他不肯看她一眼,總是背對著她,讓她覺得很不好受,思及此,她連呼吸也跟著困難起來,總覺得有股無形的絕望直扼著她的頸項,教她投訴無門。
  假如她和幽禽大哥注定會走到這個地步,她還巴不得自己不要醒呢!瞧他對林語竹和蝶衣姐都比面對她有反應多了……當然羅,她什麼也不是,只是「故人」之女罷了,沒有林語竹冰冽得教人印象深刻的絕倫傲姿,也沒有蝶衣姐那若風般虛無難捉、卻令人生羨的自在魅惑。韓如淨愈想愈覺得自己沒用,幹啥這麼在意幽禽大哥的想法呢?可她就是無法不在意。
  「他怎麼可能不願意呢?」風蝶衣拍拍韓如淨微涼的頰兒,露出璀璨的笑容,試圖安定韓如淨的心。
  「太麻煩幽禽大哥不好,就算我再怎麼像男人,也總還是名女子,也虧得幽禽大哥跟我相處這般久。」韓如淨微笑著。風蝶衣卻聽到她的心在嗚咽。
  「對不起。」風蝶衣代風幽禽向韓如淨道歉,這個冥頑不靈的死弟弟!
  「蝶衣姐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跟我道歉?」韓如淨體貼的握住風蝶衣的手,反倒安慰起她來。
  「你不要怪風幽禽,她也是第一次嘛!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很正常的,等他想通了,他就不會這樣對你了。」風蝶衣笑望韓如淨皎如明月的容顏。這樣一個好女孩配自家兄弟真是太可惜了,不過這就是感情,不是嗎?老天要他們兩人在一起,他們這些「外人」也就不方便說什麼。
  「什麼?」韓如淨不懂風蝶衣在打什麼啞謎。
  「聽我說,風幽禽還弄不清他對你的感覺,等他理清之後,我保證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風蝶衣的笑容更加溫柔了,親切如和風。
  韓如淨腦袋滿是問號,對於風蝶衣的話語,她是有聽沒有懂。「不是蝶衣姐的錯,我和幽禽大哥一個是天上飛的,一個是水裡游的,飛鳥與魚本該是合不來的。蝶衣姐不必費心調解了。」
  何況……風幽禽和她本來就不該有交集,若非兩家的長輩交好與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會相識。不知怎的,設想到自己有可能一輩子無緣與風幽禽相識,韓如淨的心就酸酸苦苦的,百般滋味在心頭,卻歎奈何……
  不知韓如淨自己是否有注意到,她在說這番話語時,眸裡似有水光閃耀。風蝶衣歎口氣,這兩個不解風情的……飛鳥和魚……唉!笨飛鳥跟呆魚都是一樣的傻瓜,真是絕配!
  「蝶衣姐?」韓如淨見風蝶衣搖首歎氣,不禁輕喚。
  「沒什麼。」風蝶衣回過神來,連忙笑道。
  韓如淨報以疑惑的眼神,風蝶衣只是假笑著,直到分舵的手下前來通報,她臉色一轉,換上欲言又止的遲疑。
  「蝶衣姐有事但說無妨。」看出風蝶衣的躊躇,韓如淨爽快的應道。
  風蝶衣凝視她良久才開口,「你姐姐及姐夫在大廳等著見你。」
  韓如淨乍聽韓端端的名,原就似雪的肌膚更加死白,她悄然握緊拳頭,露出個笑容,「太好了,我正想著姐姐、姐夫呢!煩請蝶衣姐代為通報。」
  風蝶衣別過臉,不忍見韓如淨故作堅強的可憐模樣,但該來的總是會來,無論如何閃避,現實還是會降臨。
  「我知道了,你先歇息一會兒,我去煩他們前來。」
  韓如淨待風蝶衣的身影隱沒在門外,才斂去笑容;突然覺得好冷、好冷。寒意滲透心髓,無法去除戰慄的身心只聽得那名想傷幽禽大哥的黑衣人冷酷話語不斷迴盪……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輕喃出這兩句詩句,韓如淨急促的喘著氣,環抱住發抖的身軀,覺得靈魂脫離這副軀殼在嘲笑她。
  是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        ★
   
  韓端端萬萬沒想到自己再見到韓如淨時,不是她的屍身,而是活生生的人。一旁的夫婿倒是喜孜孜的慶幸韓如淨仍活著,她卻只能陪笑。
  什麼時候韓家在江南會有個世交之家喚滄浪山莊的?而韓如淨好運的竟被他們給救了?還有寄暢園和論語山莊的人介入?江南三大莊都跑來北方管韓如淨的事,難道他們都無事可做嗎?
  「兩位,咱們到了,淨兒因為目前身中劇毒,現下身子仍是虛弱無比。但我相信她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你們的。」風蝶衣親身領路,笑臉盈盈,讓人不由自主的也跟著回應起笑容來。
  門扉「嘰」的一聲開放,外房通內室的紗簾放下,隱約可見內室的床上有道纖細的身影。
  韓端端暗自握拳,壓抑疾速的心跳,跟著風蝶衣進入內室。
  韓如淨那張端麗絕俗的容顏乍現於紗簾掀開之際,帶病的她褪去了平素的冷漠,平添幾許嬌柔。
  韓如淨先朝不放心而守在她身邊的風蝶衣提出要同姐姐、姐夫獨處的要求,待風蝶衣因拗不過她而離去之後,她竭力克制心頭那份刺痛,努力維持著於平常無異的面容,聲音微顫的低喚:「姐姐、姐夫。」
  「淨兒!」韓端端呼喚一聲,衝上去抱住妹妹,溫熱的身子包裹住韓如淨微冰的身軀,「你沒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韓如淨掩不住驚訝,遲疑了一會兒才伸手回抱韓端端,這個動作看在葉雲眼底,讓他心生疑惑。
  「淨兒,端端為了你日夜不思茶飯,差點得了病呢!」葉雲坐上床邊的椅子,笑看仍活著的韓如淨,一邊觀察他們兩姐「弟」的異樣。
  「姐姐、姐夫,讓你們操心了,如淨沒事。」韓如淨有禮的微笑著,卻讓葉雲備感疏離,雖然他眼中的韓如淨平素即是這副冷淡樣,但他還是覺得不對勁。
  韓如淨看著韓端端滿懷關愛的檢查自己有否缺手缺腳,發現一切安然時又抱了她好一會兒才放手,但柔細的小手仍拉著她略顯粗糙的手不放。
  「我好想你,淨兒。」韓端端眼眸含淚,看似由衷開懷。
  「姐姐,對不起。」韓如淨無法切斷韓端端和自己相連的血脈,卻也無法對姐姐和外人聯手毀滅韓家的事實釋懷。
  「傻瓜,說什麼對不起!」韓端端淚流滿面,一半是心酸,一半是心恨。
  韓如淨緩緩搖首,冷眸直凝睇著韓端端,清峻的神態一如她在商場的形象。「姐姐,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韓端端俏眸睜大,斗大的涼自她的眸中滑落。
  房內靜得連繡花針落地之聲皆可聽聞。
  「怎麼了?」葉雲見情況不對,連忙開口緩和氣氛。
  「沒……沒事。」韓端端不願讓夫婿知曉她暗地裡所做的勾當。
  見妻子神色有異,他轉而看向韓如淨,「淨兒,發生什麼事了?」
  韓如淨深深看他一眼,眸裡盛滿難解的複雜情緒。
  葉雲在韓如淨看向他的一瞬間,驚覺到長久以來自己一直以為是錯覺的真相。他的視線不停的來回穿梭在韓如淨和韓端端之間……
  「老天!淨兒,你……」他說不下去,再看向韓端端,神情震驚非常,「端端……」
  「不!」這聲尖叫是從韓端端口中發出的,她拉住葉雲。「不……不要想起來,不要!」同他相處三年,怎可能連丈夫的小動作也看不出?可她不要,不要葉雲回想起來,她寧願他一輩子都如此錯認下去,也不願他此刻想起啊!
  葉雲呆滯的看向妻子,天啊!他是愚夫,怎麼……怎麼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別……怎麼……怎麼讓結縭三載的妻子承受這般的委屈……
  他顫抖著手拂開韓端端的小手,踉蹌跌坐於桌旁的椅子上,他需要時間好好想清整件事情。
  「雲哥……」韓端端見大勢已去,葉雲已經分辨出自己和韓如淨之間的差別,絕望的心轉化為滿腔的恨火,猛然看向床上的韓如淨,眼裡的怨恨與那日她同幽禽大哥看見的如出一轍!
  韓如淨歎口氣,悲憐的望著韓端端,「姐夫是愛你的,何苦為了微不足道的我,害了那麼多人……」
  「雲哥不是愛我,雲哥愛的是你!是你!你奪走了我的野心,又奪走了我的依靠!天可憐見,我怎麼壓得下這股怨恨?怎麼壓得下?」韓端端憤恨的大叫,艷麗美顏恍若夜叉。
  韓如淨沉靜的看著她,平穩而沉痛的說:「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為什麼選擇這麼極端的方式?」
  殺親之罪罪大惡極,她怎麼下得了手?
  「因為我恨,我恨天下所有不平的事都發生在我的身上!該死的如鏡,要是沒有它,我就可以繼承家業,我可以將韓家經營得比現在還好!可是如鏡選擇了你,選擇了你!」韓端端徒然露出個笑容,「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消除我的恨,我對你的恨意之深,你無法想像。」
  她取出藏於懷中的匕首,一反平日的嬌弱,身手矯健的將匕首抵在沒有逃脫意思的韓如淨頸項上。
  韓端端見韓如淨不避不逃的反應,反倒懷疑的瞇起眸子,「為什麼不逃?」
  韓如淨的頸子因匕首的鋒利而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但她只是灑脫的笑笑,「起因在我,你的目標是我,我逃有何用?」
  「你……」韓端端看不慣的加重力道,見韓如淨因疼痛而皺起眉頭,她痛快的笑了,「原來你也會痛啊……我以為你是冷血之人,原來你也會痛呀……哈哈哈……」她更加使出力道,刀鋒嵌入皮膚,帶來一股尖銳的刺痛,「反正爹娘已經被我害死了,現在你也該死,下黃泉去為我孝順爹娘吧!」
  韓如淨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姐姐狂笑的臉也逐漸扭曲,本就未復原的身子因失血而更加虛軟。
  幽禽大哥……這個名字在她即將失去意識時,流入她的腦海。
  她是要死了吧!人家說死去之前會憶起過往之事,為什麼她只憶起幽禽大哥的一切呢?為什麼……
  「你做什麼?」一聲大喝伴著一股勁風,掃開韓端端的身子,匕首「鏘」的一聲落地。
  韓端端跌坐在地,抬首想看清是何人妨礙她,只見一名身著白袍、手持白玉扇的男子傲然的佇立床前,捍衛的姿態顯而易見,很不協調的是,他另一隻空著的手拿著一個碗,碗內盛著黑漆漆的液體,應是剛煎熬好的補藥之類。
  只見他將碗小心放好,再扶起幾乎失去意識的韓如淨,憐惜萬分的摀住她脖子上出血的傷痕,撕下衣袍趕忙為她包紮,再輸真氣予她。
  「小魚兒!說話!睜眼看我!」他以雷厲風行之勢大吼著。不行!小魚兒不能死!他好不容易才想通自己的心情……她不能就這麼去了……他不要再經歷一次那種哀痛逾恆的心境。
  韓如淨蝶翼般的羽睫輕顫,緩緩睜眼。
  見她睜眼,風幽禽才放下心,若不是他及時趕到,這回……這回他就再也見不著他的小魚兒了……
  門外守候的風蝶衣也因聽見風幽禽的喝斥聲而闖進來,見跌坐於地的韓端端、外房那陷入自己思緒的葉雲,以及擁抱著韓如淨的風幽禽,再見到韓如淨脖子上的傷和落地沾血的匕首,立刻知曉是怎麼一回事。
  「小魚兒。」風幽禽輕喚著,邊撫著她的臉頰。
  韓如淨迷濛的視線只隱約見到風幽禽抱著她,俊逸瀟灑的面容滿是憂心……不知為何,原本豁然的心在一見著風幽禽時竟不由自主的揪緊,疼得她直想哭,好似想將藏於心底的痛苦全數宣洩一般,「對不起……」她想出聲,可喉間的痛楚讓她本就偏低的嗓音變得沙啞,「幽禽大哥……又……又給你……惹麻……」
  話沒說完,她眼前一黑,沉落暗黑深淵……
  「小魚兒?」風幽禽見她再次闔眼、臉色白得嚇人,涼透的身子感染了他,一股鬱悶重擊他的胸口,他失去理智死命的搖著韓如淨。「不……小魚兒!小魚兒!你醒醒!醒醒啊!」
  怎麼……怎麼會這樣?才剛理清自己的心緒,為什麼小魚兒就發生這種事情?為什麼?
  「嗚……」哀號一聲,韓如淨被風幽禽搖醒,軟弱無力的睜開眸子。「幽禽大哥……我好累……可不可以……睡覺……」
  聽聞此言,風幽禽心頭一顆大石才總算放下,如獲珍寶似的攬她入懷,小心翼翼的拍著她的背,笨拙的哄她入眠,「好,好,你睡,我不吵你,不吵你。」
  「發生什麼事?」林語竹與南宮揚跟著衝入房。
  南宮揚一個箭步往風幽禽奔來,為他懷中的韓如淨醫治。林語竹觀察了下房內的情勢,只將未出鞘的劍抵上韓端端的頸項,冷洌冰寒的眸子讓韓端端不由自主的發顫。
  「怎麼樣?」風幽禽急問,韓如淨蒼白的臉色讓他的心猶若千蟲萬蟻啃蝕般。
  「沒事,休養幾日便可痊癒。」南宮揚面帶微笑的拍拍他緊繃的肩膀,神色自若的接受了風幽禽懷疑的瞪視,「還有,你最好放平淨兒,讓她好好休息。」
  風幽禽這才不情不願的放開懷裡熟睡的韓如淨,指尖眷戀的在她頰畔流連好一會兒才拾起匕首,居高臨下的瞧著韓端端。
  「林語竹,我自個兒來。」他不會假手他人來報這仇。
  林語竹冷眸淡嫂,收回劍,風幽禽的白玉扇立刻取而代之,頂上韓端端的頸項,星目發寒的望著她與韓如淨相似的容貌,咬牙切齒的出口:「你該死。」
  「你是誰?」韓端端揮開白玉扇,狼狽站起,恨恨的瞪著這破壞她好事的人。
  「你妹妹的所有人。」放眼天下,只有他能欺壓笑魚兒,其他人都不可以!
  這女人竟然膽敢欺負他的小魚兒,還差點害他們倆天人永隔,最不可恕!
  「我沒有妹妹!」韓端端打量著風幽禽,再看看站在一旁納涼看「戲」的風蝶衣,赫然發現他們有八成像。「你……你們……」
  「我們就是你爹那位八拜之交的兒子和女兒,有意見嗎?」風蝶衣好心的出聲為她解惑,唇畔帶笑,卻毫無笑意存在。
  獲知這消息的韓端端怒由心生,「你們憑什麼管這事兒?這是韓家的家務事,用不著外人插手!」
  「現在已不只是韓家的家務事,你為了報私仇,害死了自己的父母,還想手刃自己的妹妹,害得我們跟著遭殃,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風幽禽聲色俱厲的質問韓端端。
  「良心?」韓端端冷笑一聲,「或許這句話該問你們所護衛的韓如淨,她有沒有良心?有沒有?我的丈夫,我就在他眼前,可他心心唸唸的是她!叫我怎能不恨、不怨?我恨不得這世上沒有她,沒有這一切的事情發生!」
  「這一切都是巧合,若要怪的話,也只能怪命運如此捉弄你。原本你的夫婿並未認出你與淨兒之間的差異,是你的仇恨心引發這一切,進而讓他想起所有的不同,這就歸咎於你自己了。」風幽禽聲如寒冰,字字句句皆將韓端端多年來陷入泥沼的腦袋敲開。
  「我……」韓端端被他說的啞口無言,轉身看陷入自己思緒的夫婿,再看看躺在床上沉睡的韓如淨,又見房內所有人姿態雖有不同,可護衛韓如淨的態勢是相同的。
  她——孤立無援。
  「我只想要韓如淨嘗嘗我受過的委屈,只想要她知道她現在身邊所有的一切是我最想得到的,他……找上我,我……便應允了……一切的一切,我……我……我只是恨她……只是恨她……我不知道……不知道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韓端端無所適從的吐出一切真相。
  「這不是你所冀望的嗎?我不過實現你心中最深、最黑暗的慾望罷了。」突然出現的陌生聲音讓所有人進入警戒狀況。
  風幽禽微蹙眉退守至韓如淨床畔,握緊手中的白玉扇。南宮揚暗自運氣,嚴陣以待。林語竹不動聲色的將手置於劍柄。風蝶衣手持「冰魅銀針」,警敏的望向聲源,大吼:「誰?速速現身!」
  一陣疾風伴隨著一道黑影出現在房內,緊接著是一聲慘叫,喚醒葉雲也喚醒韓如淨,只見韓端端頸項噴出一道鮮血,人也倒地不起。
  「端端!」葉雲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上前半扶起韓端端,驚恐的叫著。
  「姐……姐……」韓如淨困難的發聲,捉著風幽禽的衣擺掙扎著要起身。
  「小魚兒,別動,你的傷口會裂開的呀!」風幽禽轉身一把抱起她,走到韓端端面前。
  「別動她!」南宮揚率先恢復鎮定,衝上前去替韓端端止血,為她留住最後一口氣。「抱她到床上去。」他刻不容緩的命令著。
  葉雲這才如夢初醒的將她抱到床上去。
  林語竹快速移身至黑衣人面前,銀芒一晃,陰風劍已直指對方咽喉,但來人靈巧的以劍隔開她的攻勢,兩人過招,林語竹暗暗驚訝於他的劍法之怪誕,他趁勢欲逃,卻讓風蝶衣的「冰魅銀針」逼退。
  兩人一同向黑衣人發出攻擊,林語竹漸摸清黑衣人和他所持之劍的底子,大叫一聲:「冰靈劍!」
  笑世生的《江湖軼聞錄》中,天下排名第四的「冰靈劍」易洶陽竟然……
  黑衣人的腳步因林語竹的叫聲而頓了下,風蝶衣逮著機會抽出腰間軟劍直攻他的心窩,黑衣人身影靈活一偏,躲過風蝶衣的攻勢,來到窗前。
  「冰靈劍、凌雲城、易洶陽、笑世生都不過是名稱代號,正如《江湖軼聞錄》不過是一本嘲笑江湖的書罷了!」黑衣人冰冷透心的眸子落在心有未甘的風蝶衣身上,風蝶衣直視他的眼。
  兩人眸光相對,黑衣人狂笑一聲即飛離寄暢園。
   
         ★        ★        ★
   
  「姐……姐……」韓端端被黑衣人殺傷,情況危急,韓如淨激動得連自己的傷口也重新裂開。
  「閉嘴,小魚兒!你的傷口裂開了!」見此情形的風幽禽氣急敗壞,馬上從南宮揚手中槍來更多的布條為她抱扎。
  「幽……禽……大……哥……」韓如淨眼眸含淚,困難的喚著,她快沒氣兒了。
  「閉嘴,你再敢說什麼韓端端好歹都是你姐姐之類的話,我就一掌劈了你!也不想想自己才被這個女人狙擊,現下見她受到相同遭遇,惻隱之心就油然而生。她雖是你的親生姐姐,可她是害你的兇手,我不會讓你接近她的。」風幽禽辟哩啪啦的教訓一堆話,一邊忙著重新替她包紮,沒注意到韓如淨快被他勒死了。
  「不……是……」韓如淨額上開始堆冷汗,「我……我……快……快……不……不……」
  「風幽禽,你想害死淨兒呀!」進房裡來的風蝶衣一見到風幽禽完全沒有技巧的包紮方式,連忙喊叫道。「你拿那麼多布條,又用那麼大力氣,淨兒有氣都被你弄到沒氣了!」
  邊說,她邊動手拆了一些布條下來,韓如淨這才得救。
  「啊?」風幽禽見韓如淨死命呼吸的模樣,不由得又尷尬又鬆口氣的笑出來,「小魚兒,你好些沒?」
  韓如淨無力的點點頭,下一刻她人即被他圈入懷,他的氣息包圍著她,讓她備感溫暖。
  「幽……禽……大……哥……」她喚著,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想的全是風幽禽,一股燥熱不覺升上雙頰。
  「噓,別說話,好好休息,你姐姐那女人一定會沒事的,那個黑衣人並沒有意思要殺她,看她頸子的傷口有多淺就知道了。而且南宮揚這妙手神醫在,她也很難死得了。」以為韓如淨的心思仍是掛在韓端端身上,風幽禽主動解說,未出口的是:禍害遺千年,說不定韓端端還會活得比他們任何人都久。「現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的休養,其餘的,什麼也別想,發生任何事都有我頂著。」
  輕執起她的發,放在手心把玩著,風幽禽嘴角噙著一抹有別於以往的柔情笑意。
  韓如淨因他在自己耳畔說話,氣息輕拂過鬢髮,注入耳內,耳朵感覺熱了起來,因而不敢抬頭看風幽禽,只是放鬆身子,整個人依著他,枕著他的胸腔,數著他的心跳入睡。
  風幽禽見她入睡,騰空抱起她往另一間房走去。風蝶衣俏皮的跟了進去,見弟弟那百年難得一見的柔情蜜意、溫暖體貼,也覺得心窩暖暖的。
  「喂,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淨兒?」
  專注在韓如淨身上的風幽禽聽聞此言,皺眉回頭瞄了姐姐一眼,「什麼跟什麼?」
  「少來,別裝了,不然你今天找我做什麼?」想她風蝶衣可是耳聰目明的,再看不清風幽禽拖南宮揚到幾個別院外去談事情是談啥,她這個姐姐就不用混了。
  「關你什麼事!」風幽禽聞言不自在的大叫,怎的大伙都知道他找揚「談事情」了嗎?
  「是不關我的事,但寄暢園號稱消息聚集地,怎麼能不知自家分舵內的大小事務?」風蝶衣這席話等於變相回答了風幽禽的「憂慮」。
  他狠狠倒吸口氣,瞪大的眼眸說明他的震驚及恐慌。該死的!都怪他太輕忽。忘了這兒是寄暢園,全天下最大的「消息站」!這下他出去要怎麼「做人」?平生最討厭女人的扇逍遙竟然會愛上一個女人?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趣談」!
  見弟弟寫滿了「完了」兩字的俊臉,風蝶衣大呼過癮,心情也比適才快活些。
  「我……我只找揚問一下病症而已。」風幽禽猶作「垂死」掙扎。
  「敢問咱們最最厭惡女人的扇逍遙可是找妙手神醫醫治你的厭女症?」風蝶衣斜眼瞟向風幽禽死白的臉色,在心中快意的大笑。
  「我沒有厭女症!」風幽禽捍衛著自己的清白。
  「當然,因為淨兒的關係,使你的厭女症不藥而癒了呀!」風蝶衣呵呵笑道。
  冷瞪風蝶衣一眼,他不想再同她辨下去,因為知道最後輸的一定是他,好男不與女鬥,快快鳴金收兵才是正途。
  「怎麼?默認了?」風蝶衣偏頭望著閉上嘴巴的風蝶衣。
  「跟你說什麼都沒用,何需再辨?」他轉回身去看護韓如淨,望著她熟睡的模樣,打從內心裡泛出個微笑。
  見弟弟滿足的模樣,風蝶衣也替他高興,只是心中難掩落寞。自小一同長大的弟弟有了心中所屬之人,以後他們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做什麼事情都在一起了。
  「風蝶衣,你感傷個什麼勁兒?自己一天到晚亂跑,還會想到我這個從小被你荼毒到大的弟弟?」風幽禽冷哼一聲,不屑的說。
  風蝶衣忍不住給了他一個爆栗子,「可惡!死風幽禽,你姐姐我難得感傷一下,你偏生要來破壞,怎麼?不怕等你和淨兒成親之後,我還死賴在你們身邊嗎?」
  風幽禽臉色一變,「早說了我跟小魚兒沒什麼,為什麼老是把她跟我扯在一起?」
  他死也不會在姐姐面前承認自己非常非常喜歡韓如淨。
  「少來了,要是你再顧及自個兒的面子,娘子溜了可別找我喔!」風蝶衣掩不住心中那抹失落,扮起笑臉「捉弄」弟弟。
  這回風幽禽倒是沒被她欺騙過去,奇怪,自從和小魚兒相識後,他覺得自己的心思敏銳許多,不只是小魚兒有所變化,他自己也跟著改變……雖然他口頭上仍不肯承認。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做?」風幽禽開門見山的問,直視與自己面貌相似的風蝶衣。
  風蝶衣眸裡有著掩不去的狼狽,輕歎一聲,「沒想過。」
  「姐弟之間還需要有秘密嗎?」風幽禽不讓她有喘息的空間。
  沉默良久,風蝶衣才輕笑出聲,「當然是了結我和他之間的事情羅!」
  「他可是易洶陽。」
  「那又如何?賬還是得算。」只有在談到易洶陽時,風蝶衣臉上的笑容才會消逸。
  「你手中沒有跟他賭的籌碼。」體會的出風蝶衣勢在必得的心情,風幽禽不免為她憂心。
  「哼!」她睨眼弟弟,「他偷了我的意鏡,我手中有淨兒的如鏡,假若他如此執著於雙飛如意鏡,必定會前來奪取。」
  「別丟失了自己的心。」否則就會像他一樣,深陷在小魚兒撒下的網中而不自知。若風般的姐姐內心也如捕風即點的火般熾烈,一旦她下定決心要的人事物,一定會奮不顧身的前去奪取,只是生性懶惰的她至今未曾遇到足以讓她執著的人事物,除了他——冰靈劍易洶陽。
  他們倆的梁子自風蝶衣十五歲那年即結下,且愈結愈深。
  風蝶衣深深看了眼風幽禽,紅唇彎成一抹魅惑的弧度,「你該擔心的不是我。好好待淨兒;不然我第一個不饒你。」語結,她灑脫的轉身,離去之前回頭說道:「等淨兒醒來,告訴她,如鏡我先借走了。」
  風幽禽目送風蝶衣離去,沒有阻止,只是微笑頷首,將注意力再次轉回韓如淨身上。
  春暖花開時節,有情人已無暇顧及時令之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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