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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銅鏡,是咱們的祖宗黃帝所造,不只可以作為日常用品,亦是藝術的表徵。許多的傳說也因銅鏡背後的圖樣而衍生。諸如:漢時和親至烏孫的玄燁公主劉憂君所持的如鏡,便是一則美麗的傳奇。據說這面名為如鏡的銅鏡背面雕刻有古漢時期在烏孫的漢人富商雷尚霆所有財富的地圖。冉冉浮雲,換朝更代,這面如鏡的下落也隨著時間而灰飛煙滅。」
  「說書的,咱們不是來聽那個什麼銅鏡的歷史的,來點好聽兒的!」客棧中有人對老頭兒的引言發出不滿的叫囂聲。
  「看倌莫急,待小老頭兒繼續說下去。」說書的老人調整了下氣息,繼續說著:「在咱們洛陽有戶人家無意間得到了如鏡,視若珍寶,將之奉為傳家寶。可惜呀可惜,這戶人家擁有如鏡的風聲不知打哪兒洩漏出去,在一夜之間被人滅門。著戶人家各位看倌都再熟悉不過,就是前些日子發生滅門血案的南門富商韓家。」
  說書的老人拉著胡琴,一邊訴說這如鏡的傳奇,一邊哀歎。
  「天可憐見,這韓家幾代乃為積善之家,竟因如鏡而遭此橫禍——」
  「老頭兒,這種事你可別亂說,你怎麼知道樂善好施的韓員外一家是因如鏡遭滅門的?」
  「是啊!老頭兒,你說了跟沒說不都是一樣嗎?這面如鏡失去了蹤影,誰還管得著那個八百年前就去了的雷尚霆的遺產?」客棧中有人聽得不耐煩了,出聲打斷說書老人的歎息。
  「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小老頭兒才要開始說出重點呢!」說書老人又拉了會兒胡琴,「傳說這面如鏡跟另一面意鏡是一對兒的,兩鏡一合,便作雙飛如意鏡。」
  「那麼,這意鏡落入誰手呢?」客棧中,有人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如鏡隨著韓家麼兒韓如淨的失蹤而下落不明,意鏡落於誰手小老頭兒倒是略有所聞。」說書老人抬眼望了下那幾位坐於角落喝茶、頭覆黑色遮塵紗斗笠的神秘男子,滿是皺紋的唇角微泛起一抹淺淺的寒笑,「小老頭兒要是說出來,可是會嚇著大家的。」
  「哼,老頭,這面意鏡,該不會是當今聖上所有吧?」
  「小哥,說這話可是折煞小老頭兒啊!」說書老人故作驚恐的喊道。
  「那麼你說,這面意鏡所屬何人啊?」
  「據聞為江南三大莊之一所有。」
  一聽到江南三大莊,客棧內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氣。
  「人云:江南有三大莊,滄浪山莊、論語山莊、奇暢園。」說書老人拉著胡琴,半斂的眸子微泛精光的注視著角落的神秘男子們。「滄浪山莊以林木業為名,但莊主風天行及其一雙子女逍遙二仙,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論語山莊在江南堪稱首富,在江湖卻是以『論語四絕』這四位美麗佳人著稱。、寄暢園則是『喬寄玄馳』之『寄』,有水上帝王之美稱,其少主樊少珞以絕頂的輕功既翠玉蕭獨步江湖。不論哪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人物呀!」
  果不然,那群神秘男子一聽完說書老人的話,馬上付錢走人。
  說書老人微微一笑,搖搖頭,注意力不再集中在那些神秘男子身上。
  「老頭兒,你再說下去啊!意鏡跟如鏡一合起來,會怎麼樣呢?」
  「這雙飛如意鏡一合,地圖方能完整呈現,寶藏也才能到手啊!」
  「聽說韓員外家的麼兒韓如淨的屍體一直沒找到,你們說,他會不會倖免遇難呢?」客棧內的人們開始討論起關於韓員外家命案之事。
  「這小老頭兒可就不知了,但是雙飛如意鏡叫人垂涎的可不僅只有雷尚霆的寶藏,另外一個更令人瘋狂、趨之若鶩的理由是——傳說江湖紀錄人笑世生所著的《江湖軼聞錄》載記,映月劍法為古今江湖第一,可映月劍法在十三年前隨著擁有人易水寒的失蹤,妻兒雙雙慘死在映月劍下,即無人再見過不完整的映月劍法。」
  「怎地這映月劍法還分完整不完整的?」一時間,不少人驚問。
  「看倌有所不知,此乃因映月劍法失傳很久,而映月劍的傳人易家亦只懂得兩招映月劍法,但憑著這兩招即讓他們在江湖上闖出大大的名號。大家想想,只有兩招映月劍法就如此厲害,若能得到整套的映月劍法,豈不天下無敵?」
  一聽,眾人皆點頭稱是。
  「因此,這樁武林的無頭公案十三年來一直是所有武林人士最想破除的。」
  「那這和雙飛如意鏡又有何干係?跟韓家血案有又何牽連?」
  說書老人重歎口氣才說道:「這本書笑世生尚未撰寫完人即失去蹤影,有人說他被殺了,卻連屍身也不見。失蹤前他在書中留下這樣一段話語:『欲尋映月,先找如鏡;如鏡尋畢,再找意鏡;兩鏡相合,雙飛如意;映月劍法,手到擒來。』凡江湖中人,莫不對映月劍法抱有極大野心,幾乎人人皆會背誦此段話語。韓家執有如鏡一事,可不成為導火源?「
  說書老人又拉了幾下不成掉的胡琴,音歇,另一個故事又從他的口中傳出。
  而韓家命案之事也就隨風煙滅,不久,記性不佳的人們會淡忘這事兒,唯一會銘記於心的,恐怕也只有那名以說書餬口的老頭兒了。
  茵綠葉繁茂的延展,遮住毒人的太陽。
  點點陽光透過細縫灑落,宜人至極的清涼氣息令人心脾皆定。
  由遠而今紛杳的疾跑聲微微壞了這靜寧的氣象。
  這疾跑的主人是個身著白袍外套白紗繡紫邊背子、腰繫紫寰玉腰帶、邊垂用同色蘇線懸掛小巧但只有半圓的鏡子的公子。
  此鏡若比之現代,是古物型之銅鏡,特別的是它的鏡面,因著陽光的照射而在白袍上倒映出鏡背之相。
  「哎呀!」一個踉蹌,白衣人整個跌趴在地,吃了一口揚起的灰塵,但他咬牙忍痛爬起來再跑,跑入密林當中,跑到他體力不勝負荷,再一次跌倒,他才歇住步伐。
  白衣人有張清峻的面容,若出水芙蓉又若清谷幽蘭,嬌小玲瓏的身材常會讓認錯認他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家,但他自然散發的冷逸峻揚丰采又叫人難辨他到底是男還是女?
  此刻的他頭髮散亂、白袍髒污,只怕熟識他的人皆認不出他即是前些日子韓家命案中悻免於難的韓如淨。
  那夜,烏雲掩月,洛陽南門韓家的火光卻照亮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
  三更時分,一大群黑衣人闖入韓家,見一個殺一個,身處韓家大宅偏靜地帶的韓如淨還記得,她因聽見騷動及慘叫聲而奔進主宅……
  眼見一大片血紅,所見的皆是慘死的奴僕,不知打哪兒竄升的火苗眩暈了他的神智,他焦急的尋著父母及結離三載回來省親的姐姐、姐夫。
  可是……可是……爹爹背後被砍了一刀,尚存一息的身軀被火燃燒著,發出嗆鼻的焦味,他耳裡聽見的是:「逃,淨兒,快逃……」
  有一點武藝的姐姐正和黑衣人拚鬥著,眼角瞄見他,放聲大吼:「淨兒,快去找姐夫!快逃!」然後,她的身子被黑衣人的刀無情的貫穿,血從她口中噴出。
  那群黑衣人在解決了姐姐之後即朝他而來,不少奴僕上前阻攔,卻一一被他們殘忍的殺死……
  一時間,鮮血、火焰、刀光、黑影在他面前彙集成一隻大手將他扼住,眼前所見的景象全數扭曲,耳裡聽到的是刀劃破人體的聲音、火燃盛大熾的聲響、奴僕護主心切卻慘遭重創的痛苦喊叫……
  就在他親眼看見至親家僕們的死狀,呆愣當場不知如何自處時,娘親將他拉到一處密道口,同時將半面小巧奇特的鏡子繫在他的腰間,慈愛而蘊涵悲傷的撫著他的臉。
  「淨兒,這些年來,辛苦你了。是娘對不起你,是整個韓家愧對你,無法給你什麼,連你最想要的,我和你爹爹也無法如你所願。現在你身上的擔子更重了,你要把這面鏡子送到江南滄浪山莊莊主風天行的手上。」
  「娘?」韓如淨無法冷靜下來,他不懂娘為什麼要這麼對他說,這些年,他都熬過來了,說這些有何益處呢?他硬是從紊亂的思緒中理出一絲鎮靜,顫抖著唇瓣吐出一句,「娘,我們快逃吧!」
  韓夫人含淚搖首,「孩子,就當娘及韓家補償你這些年所受的痛苦。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側耳聽聞敵人的腳步聲已近,韓夫人反手一推,將他推入密道之中,啟動機關落門,他想開啟機關已經來不及。「逃!快逃!我的淨兒……逃到滄浪山莊去。」
  這是他聽見娘親最後的囑咐,他還記得自己死命的敲著石門,入耳的卻是娘親的慘叫。
  他抑住傷恨拚命逃跑,遵照爹娘及姐姐的指示逃……腳步未曾停歇,從驚惶失措到體力盡失,後頭仇家緊追不捨,他卻再也沒力逃了……
  韓如淨睜著大眼無神的盯著天空,眸底倒映著蔚藍晴空。
  一樣的天空,為何人事全非?為何?
  想起爹娘及姐姐的死狀,韓如淨抑不住腹內的翻挽,捂著肚子朝草地乾嘔。她沾滿髒污的臉龐未見任何淚痕,他哭不出來,哀莫大於心死,他以無力再哭。
  「爹娘……姐姐……姐夫……」韓如淨喃喃念著,緊接著,他用手背抹淨滿是髒污的臉,踉蹌的起身跑到離這兒不遠的一座湖畔。他望著水中的倒影,突的悶笑出聲,「這是我韓如淨?呵呵呵……爹娘,姐姐,姐夫……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為什麼那些人要殺死你們?為什麼?如果世上僅餘我韓如淨一人,倒不如……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為什麼要留下我一個人……」
  韓如淨抑不住奔流內心的悲傷,心情如風疾轉。
  「對不起,淨兒承受不起這麼大的托付,爹娘,淨兒只是一個渺小無依的人啊……淨兒無法替你們報仇……沒了,什麼都沒了……我做的一切……為韓家、為如鏡做的一切,承受的一切全都沒了……我該怎麼活?以什麼身份活?」
  韓如淨激動卻無力的捶著湖畔的泥地,心中做了決定。
  「你們放心,淨兒做了鬼也不會放過那些殺人兇手……」
  說著說著,他掬起湖水洗淨白玉面容,梳理整齊雜亂髮絲,站起身,身形纖弱似柳般隨風飄蕩,他呆望著湖面倒影,這副軀殼是他最痛恨的。
  以前是,現在也是。以前他百般壓抑,現在全成枉然,他算什麼?算什麼?失去韓家,他算什麼?他承受的一切全是為了韓家,可韓家忘了,忘了……他還活著……還能為什麼而活?
  他對著自己的倒影癡呆一笑,緊接著縱身一跳,想了結自己的生命。
  可在他跳下的當口,湖裡倏然出現一道人影,水珠隨之揚起、落下,激起水花,那人手中還捉著一條滑溜的白色錦鯉,臉上有著勝利的高傲笑容,可這笑容在見著半空中直朝他跳過來的韓如淨時逸去,人又讓韓如淨壓入水中,而手中的白色錦鯉也乘隙而逃。
  沉入手中的韓如淨任湖水竄入口鼻,冷卻他的身心,不做任何掙扎。
  死吧!忘了一切,忘掉吧……活著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白色錦鯉逃亡不到一公尺即又落入另一人的手裡。
  「該死的!」那人抱住韓如淨躍出水面,直抵湖畔草地,一邊大聲咒罵。
  韓如淨睜眼,因呼吸困難而咳嗽出聲,原本灌入口鼻的湖水伴著咳嗽而吐出,茫茫然不知自己身處的情況。
  哪裡?這兒是哪裡?正當他如此想時,他的身子如失翼的蝶兒直墜地面。
  好痛!韓如淨只覺臀部快裂成兩半了。
  「哇哈哈!鯉魚在我的手上,風幽禽,你就俯首稱臣吧!」趁亂捉到錦鯉的人,是個身著薄衣、窈窕身材若隱若現的大美人兒,她的笑聲迴盪在林間,清爽得像隨風而響的鈴聲。
  「不算!是這個東西出來攪局,本來錦鯉是我捉到的!」說得義憤填膺的男子即是美人兒口中的風幽禽,他有張與美人兒相似的臉孔,但氣宇軒昂的他有美人兒所沒有的清冷氣魄。
  他氣氛難消的指指被他丟在地上的韓如淨,指出這場賽事的不公平性。「這小鬼是不是你耍的賊招,特地命他在湖邊待命,等我得勝後搶奪我的白錦鯉?」
  「開玩笑!我風蝶衣需要用這種見不得人的奸險招數來得勝嗎?我向來光明磊落。」風蝶衣瞇起美眸,憤憤不平的捍衛自己的名譽。「反正這錦鯉已在我手中,這場賽事是我得勝,風逍遙這個名字也歸屬於我!」
  「我絕對不承認!」風幽禽大聲反駁,拎起韓如淨的領子,「你耍賊招!風逍遙這個名字才是我專用的。」
  「是我用的!錦鯉在我手中!」風蝶衣跟著大吼,瞪著風幽禽,連瞄都不願瞄一眼韓如淨這個幫她一把的「恩人」。「是你自己笨,被人撞倒還敢怪到我身上!」
  「哼!」風禽幽冷哼一聲,「孔老夫子說得沒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們一個是小人,一個是女子,真是天生一對!」
  「你說誰是小人,誰是女子來著?」風蝶衣與風禽幽一言不合,乾脆亮出兵器,殺他個痛快。
  「你是小人兼女子,這小鬼是替你賣命跑腿的。」風禽幽見風蝶衣使出兵器,也跟著現出武器來。要比武藝大家一起來,誰怕誰?
  「我壓根兒不識得這小鬼。」風蝶衣嬌喝一聲,纖手一揚,銀針齊出,射向風幽禽及同在範圍內的韓如淨。
  韓如淨好不容易才吐完腹內的湖水,見了這番陣仗已無力移動自己的身體,偏站在他身邊的風禽幽不肯就此罷休。
  「彫蟲小技。」風禽幽摺扇一揮,銀針全數迴旋飛向風蝶衣。
  風蝶衣一個旋身,薄衣上的水珠跟著揚離,與她回收入懷的銀針相互輝映。
  危機解除!
  「借問——」韓如淨看了半天,混沌的腦袋就是理不出一點頭緒來,只好訥訥的啟口。
  「別吵,我們沒時間聽廢話!」兩人有志一同的怒喝,教韓如淨硬是將還沒出口的話語吞回腹內。
  第二回合的戰鬥又開始了。
  這回是風幽禽一手拎著韓如淨的領子,執扇的手舞出千變萬化的招式攻向風蝶衣,僅著薄衣的蜂蝶衣衣服都讓風幽禽的扇子給扇干了。
  兩人過招,招招驚險害人,看得韓如淨又是佩服又是驚懼。
  「請兩位高手先停停啊!」韓如淨忙著躲開風蝶衣的攻勢,一邊叫嚷。
  聞言,兩人還真停下手來,將注意力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兩人又異口同聲的朝韓如淨吼,韓如淨哪堪他們這兩位內力深厚的高手這樣一吼,頓覺一陣虛軟,倒入風幽禽的懷裡。
  「糟糕,這女的武功底子不怎麼好,被咱們一吼會不會得內傷?」風蝶衣一眼識破韓如淨的女扮男裝。
  「這小鬼是女的?」風幽禽聞言,即如遇蛇蠍般推開癱在他懷裡的韓如淨。
  他,風逍遙,字幽禽,對女人的定義只有兩個:一是像他的雙生姐姐——雖然他一輩子也不會承認她比自己早出生半刻鐘——名字同樣為風逍遙,但字為蝶衣,是個滿肚子詭計,一點也不光明磊落的惡女。二是像他娘,那當年有苗疆第一美人兒之稱的赤月,表面上看來是個弱女子,其心毒如蛇蠍,哪天被她出賣都還不自知的為她數銀票。
  「風幽禽,你好狠的心腸,竟對一名弱質女流做出此等殘忍的事!」風蝶衣「看不過去」的「出言相勸」。
  「我只是輕輕推開她而已。」風幽禽辯駁,想他到手的白色銀鯉若非這名無名女子,也不會失手讓風蝶衣給撿去。
  女人,你的名字是禍水!風幽禽在心裡吶喊著這句「至理名言」。
  「哼!分明就是你包藏禍心,故意用力推開她,害我聽不到她要說什麼!」風蝶衣指證歷歷。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風幽禽不肯讓步,狀似悠閒的搖著摺扇,只著單衣的他氣勢絲毫未滅。
  「我才不像某人患有偏狹症呢!」風蝶衣覺得絲絲冷意侵入體內,旋身轉到一顆大石後著上外衣。
  風幽禽亦在此時著裝完畢。
  「總之,這次不算。」他大力宣稱,要不是這個女小鬼突然出現,他也不會失手。
  「不服氣,那就再比呀!反正咱們從小比到大,除卻這次,咱們是平手狀態。」風蝶衣身著白色單衣,外罩水綠輕紗,寬袖窄腰,腰環同色緞質腰帶,裙及踝,柔順長髮中分,以水綠色的絲帶捆綁拉至胸前,長度及腰,頭頂還裹上水綠方巾作為遮蔽之用。
  耳穿精緻的長練型耳環,艷若桃李的容顏未施脂粉,身態輕盈,恍若隨時會因風飄揚起舞。
  相較於其姐的綽約媚姿,風幽禽身著白袍,發以白緞帶束起,腰繫淺藍緞質翠玉扣腰帶,衣袂飄飄,手執摺扇,瀟灑超俗,丰采俊逸,顧盼之間,冷峻而傲頹的氣質教人一望便知非池中之物。
  「這次該比些什麼呢?」誓死捍「名」,風幽禽摺扇輕描的苦思。
  「風幽禽,你不先救她嗎?」風蝶衣微蹙柳眉,這弟弟太沒良心了,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跟他同出一個娘胎,還是對龍鳳胎。
  「我為什麼要救她?」風幽禽皺眉,要他救害他到手的錦鯉飛了的罪魁禍首?免談!
  「你要是不救她,我就把你有厭女症的事實告訴全江湖,名滿江湖的扇逍遙竟然會怕女人?要是傳出去,你有八百張臉都不夠丟。」風蝶衣巧笑倩兮,繞在風幽禽身邊輕輕飛舞著,窈窕的身子飄散出一股清香。
  「我沒有厭女症!」風幽禽狠瞪她一眼,推開像跳蚤一般在他身邊跳來跳去、擾他心神的姐姐。他走向韓如淨,扶「他」盤坐,點了「他」幾個穴道再狠狠擊了下「他」的背。
  韓如淨被風幽禽一推,人不清醒也難。
  痛……這是韓如淨全身上下唯一感受到的知覺。
  「嗚……」韓如淨低吟出聲,虛軟無力的往後靠入風幽禽的懷裡。
  好寬厚的懷抱,好暖、好暖,融化「他」被冰封的身子,好舒服……
  風幽禽攢眉低首望著懷裡的韓如淨,努力克制想要將之推開的想法。
  「好個白淨肉嫩的美人兒,可是好好的,為什麼要著男裝呢?」風蝶衣蹲在韓如淨面前打量她,即使她的臉上沾有髒污,仍無損於她的美。「嗯,是量身訂做的,而且她穿起來有股俊雅之氣,出水芙蓉之貌兼颯爽英姿,好好玩喔!」
  「好玩什麼?快把她拉走!」風幽禽可沒風蝶衣的閒情逸致。
  「不要,她在你懷裡睡得這麼安穩,我才不當拆散別人好眠的壞蛋呢!」風蝶衣風情萬種的回眸一笑,逕自起身到附近拾柴火,今兒個就在湖畔紮營,明兒個再進城吧!
  風蝶衣心中暗自盤算著,完全無視於雙胞弟弟的臉色已經由鐵青轉白再轉灰。
  「我一定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跟這種女人做姐弟。」風幽禽微瞇起俊眸,低首看懷裡的韓如淨。
  她,很髒。這是風幽禽第一次正眼瞧除了她娘及姐之外的女人,除了那張看起來白白嫩嫩像梅花瓣似的臉稍微可看外,她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灰塵,活似逃犯。
  衣袍大致可看出它原本的顏色,可現在蒙上一層厚重的土灰,再好的樣式及質料都白費了。
  「咦?」風幽禽眼前一亮,輕拾起垂掛於韓如淨腰際的半面銅鏡。
  那有人銅鏡是做半面的?瞧這切縫又十分整齊……還有這樣式,好像在哪兒見過的樣子……
  忽聞草叢中的動靜,風幽禽斷了冥思,側首微瞄身後,看似冷情的薄唇上彎,呈細微的弧度,低沉的嗓音夾帶輕蔑的笑意,「是友非敵,是敵非友,速速現身。」
  一群黑衣人自隱身的草叢中現身,個個持刀,眼神兇惡。
  「我們的目標不是你,少管閒事會增加你的壽命。」
  「把你懷中的韓如淨交出來!」
  韓如淨?真是個合適她的「臉」的名字。
  如淨,如淨,如水之清輝,濯千人風霜,淨萬人傷懷。
  風幽禽想著想著,又陷入冥思世界當中,這女人除卻害他失手的壞因,倒也不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只是,為何她身為女兒又做男人打扮,而且看來時日已長?要不是風蝶衣那比狗都還靈的嗅覺,說不定還辨不出她是男是女。
  「老大,這個人甩都不甩我們,而且看起來一副文弱的樣子,一定不會武功……」黑衣人中有人向頭兒小聲報訊。
  這頭兒輕蔑的睨著兀自凝思的風幽禽,也斷定他是個什麼都不會的書生,一個小動作便叫所有人一同上前,預備一刀解決風幽禽,再奪回韓如淨。
  想不到這韓如淨倒挺會逃的,在清點過韓家二十餘口人,發現少了韓如淨的屍體時,他們便兵分兩路,一路人馬留在洛陽繼續打探他們逸尋未獲的如鏡,一路人馬則追著韓如淨直至洛陽郊區的三不管地帶。
  豈料他們才舉步上前,被他們視為文弱書生的風幽禽摺扇一揮,一道勁風朝他們襲來,全數倒地不起。
  頭兒在看清風幽禽所持的白玉摺扇之後,如雷轟頂,又驚又恐的看著連動也沒動、只是揮下扇子即將他們所有人擊倒在地的風幽禽。
  「你……你是逍遙二仙之中的扇逍遙……」手持白玉扇為武器而聞名江湖的扇逍遙——男風逍遙。
  風幽禽唇畔笑意未改,「算你識相,大爺我今兒個心情不好,不怎麼想開殺戒。」
  他玩弄著韓如淨那半面銅鏡,讓頭兒眼睛一亮。
  如鏡果然在韓如淨身上!得到這個認知的頭兒並未忘懷風幽禽這個強勢高手的存在。
  江湖上盛傳,身為龍鳳胎的逍遙二仙有著相似的面貌,及各有所長的絕技。
  扇逍遙之名的由來之於風幽禽所持之扇。而風蝶衣的外號——舞逍遙,則得自於她發暗器冰魅銀針時嬌妖的姿態。且此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扇逍遙在此,舞逍遙定在不遠之處,硬拚只會損兵折將,說不定還會賠上自己這條小命。
  不智,不智,還是先撤退,等大頭兒到達再說。
  「怎麼?風大爺我說不想開殺戒,擺明是給你們一條活路走了,你們還不快滾?等我興致來了,你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風幽禽輕搖玉扇,安之若素的提醒道,毫無防備的背對著他們,可這回他們再不敢放肆上前。
  「今日領教了扇逍遙的武功,果真高深莫測,在下不敵,來日……來日……」語未結頭兒只覺胸口一悶,吐出一灘鮮血,其餘鼠眾一見頭兒吐血,莫不驚恐萬分的跪地求饒。
  「請扇逍遙繞小人們一命啊!」
  「我說過,若是不走,我興致來了,你們全都得餵我手中這飢渴的白玉扇。你們不聽我的警告,還賴在這兒惹得我興致高昂,休怪我扇下不留情。」原來剛才頭兒吐血的原由是風幽禽聽煩了他的長篇大論,闔上摺扇一丟,「適巧」砸中頭兒的胸口,但一眨眼,摺扇似乎有生命似的回到了風幽禽手中。
  「我們馬上走,馬上走!」眾鼠輩拖著深受重傷的頭兒連忙撤退。
  一切歸於平靜,只除了被風幽禽傷了的那名頭兒所吐出的血稍稍毀壞湖畔該有的潔淨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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