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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節
  一大早!揚風山莊就顯得忙碌和緊張,眾人都在竊竊私語,甚至有些不好的謠言在下人間流傳。
  下午申時不到,元纖纖在婢女的陪同下來到大廳,見到夫婿也在場!她沒有說話,只是靜坐在一旁,處理自己矛盾紊亂的情緒。
  沒多久步清雲的三個小妾也來了,最小的小妾手上還抱著剛滿週歲的男娃兒。
  「喲!怎麼大家全到齊了?讓人家看了還以為來的是什麼大人物。」巫雪蜜冷嘲熱諷的口吻相當刺耳,馬上招來步清雲一記瞪眼。
  他倏地沉下臉,「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巫雪蜜摸了摸鼻子,自討沒趣的坐下來,要是換作平時早就回嘴了,不過,今天情況不同,她只好忍一忍。
  廳裡陷入一陣緊繃的靜默,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直到……
  「啟稟莊主,馬車已經到門口了。」看守大門的門房揚聲叫道。
  步清雲胸口一緊,霍地起身往外走,其他人則跟在後頭,所有的人全都張大眼睛,想一睹步劍心的廬山真面目。
  「終於到了。」步劍心身手矯健的跳下馬車,面對這個「家」,他的心情相當複雜,或許這就叫作近鄉情怯,看著這裡的一草一木還是跟記憶中的一樣,不禁有了許多感觸。
  銀娃跟著鑽出來,有些狼狽的跳下馬車。
  「你下不來,不會叫我嗎?」他長臂一伸,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她拍去手上的塵土,下意識的避開他伸來的手,自從那夜被他「處罰」之後,銀娃就不太敢靠他太近,也不敢再逞口舌之快。
  「我可以自己來,不必麻煩少爺。」
  步劍心眼中閃過一抹縱容的笑意,「笨女人,可不是每個女人都值得我『麻煩』。」
  「嗄?」他是什麼意思?
  「聽不懂就算了。」要等到她想通,他會先氣死。「進去吧!」待他跨過高高的門檻,就見到前院站滿了人,想來他返家的消息在莊裡掀起不小的震撼。
  即使揚風山莊裡的人事先知道兩人是孿生兄弟,可是,當他們見到進門的是位面帶笑容的俊朗男子,還是頗為驚詫,雖然有著相同的五官,步清雲卻予人老成穩重的感覺,嘴角略往下垂,神情憂鬱陰沉,明顯的比步劍心年長一二歲,而步劍心的唇邊總是掛著笑意,讓人無法厭憎他。
  他的視線和孿生兄長在空中短兵相接,「大哥,好久不見了。」那慵懶的態度好像他們只是幾天沒見,而不是漫長的十二年光陰。
  「既然出去了,還回來做什麼?」步清雲有些憤怒,就是看不慣他那副悠閒自得的模樣,宛如這個世界是繞著他轉,無論遇到什麼事,他總是能一手擺平,為什麼他可以活得這麼自在?自己卻辦不到?
  步劍心嬉皮笑臉的問:「如果說我是因為想念大哥才回來的,你信不信?」
  「你認為我該相信?」
  「當然應該相信了,因為我們是孿生兄弟,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你更瞭解我了。」
  他上下打量步清雲一番,「大哥,你果然很有莊主的派頭。」
  步清雲眼光一凜,「你這是在挖苦我嗎?」
  「怎麼會呢?大哥不要太敏感了。」他笑嘻嘻的說。
  他當然看出孿生兄長眼中的敵意,不過依舊是嬉笑怒罵任由人。「我們兄弟倆這麼多年不見,今天可得痛痛快快喝幾杯。」
  「當然沒問題。」步清雲深深的瞅他一眼,想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步劍心將眼光移到兄長身旁的清麗少婦身上。
  「這位想必是大嫂了?」
  步清雲試探的問:「你不認得她了嗎?」
  他俊目微瞇,仔細的瞅著眼中泛著水光的元纖纖,而她也屏住氣息,等待他認出自己。「我該認識嗎?」
  元纖纖胸口微微扎痛了一下。
  步清雲不滿意他居然認不出來,這豈不是枉費元纖纖思念了他十二年。
  「她是纖纖,小時候老愛跟在你後頭跑的小纖纖,你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他幾乎用大吼的質問。
  原本「失憶」的步劍心終於恢復記憶了。
  「哦……經你一提,我已經想起來了,你就是元家那個愛哭的小丫頭,沒想到你居然會成了我大嫂,真是世事難料,大哥,恭喜你了,雖然這聲恭喜來得太晚,不過,還是要跟你說一聲。」
  「你……」步清雲無法分辨他到底是真的不在乎,還是裝出來的。
  他按著兄長的肩頭,「大哥,我是很想再跟你多聊一點,不過我快餓死了,你也知道從小我就最耐不住飢餓,一天總要吃五餐才會飽。」
  「我當然記得,我已經讓下人幫你準備了房間。」
  「娘以前住的漱玉居還在嗎?」
  步清雲愣了一下,「我還保留著,你要住那裡?」
  「可以嗎?漱玉居對我的意義不同,那兒有許多我和娘的回憶。」
  「你想住那裡當然可以,我先讓人去打掃一下。」他對親娘的記憶沒有他來得多,感情自然也疏遠些。
  巫雪蜜見機不可失,刻意在步劍心面前表現自己的賢慧,嬌嗔的說:「相公,這事讓妾身來辦就好,小叔,你難得回來,盡量把這裡當作是自己的家,不要跟我們客氣。」
  「你放心,這裡本來就是我家,我不會客氣的。」步劍心只消一眼就看出她臉上那張虛情假意的面具。
  一陣大小不一的悶笑響起,巫雪蜜的臉皮抽搐了幾下,有些下不了台,在這家裡,巫雪蜜何曾受過這種屈辱。
  「那要不要我撥幾個下人過去伺候你?」她擠出笑容問。
  步劍心咧嘴笑了笑,「我已經有人伺候了,你要是真想幫我的話,就好好服侍我大哥、大嫂,那才是你的本分。」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咬牙道:「多謝小叔教誨。」
  「不客氣。」他大方的接受。
  步劍心偏頭斜睞兄長,再向元纖纖頷了下首,「大哥,不必把我當客人,我知道漱玉居怎麼走,待會兒見了。」
  他前腳一走,銀娃也趕緊跟上去。
  下人們見戲演完了也散場了,只剩步清雲還看著他的背影發怔。
  巫雪蜜氣憤難當的嬌斥,「相公,你剛剛都聽見了吧?我好歹也算是他的嫂嫂,他居然用那種口氣跟我說,簡直是不像話。」
  「他有說錯嗎?」他竟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她氣得臉色都變了,「你還替他說話?他這次回來可是要謀奪步家的財產,你應該把他趕出去才對,根本不該讓他踏進家門一步。」
  「夠了,我不想聽這些。」步清雲說完便撇下她離去。
  巫雪蜜在原地跳腳,「相公!」
  原來她在步家的地位不只在元纖纖之下,就連這個離家多年的小叔也比不上,步清雲,這是你逼我的,她惡狠狠的心忖。
   
         ☆        ☆        ☆
   
  兩個時辰後,眾人陪同步劍心來到步家的祠堂上香。
  步劍心手持三炷清香,看著已逝爹娘的牌位,內心翻騰,表面上仍是漫不經心,不讓人看出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爹、娘,孩兒回來了,對不起,隔了這麼多年才回來看你們,你們一定氣壞了,不過!誰教我是你們生的,生了個這麼不受教的兒子,你們也要負一部分的責任,但孩兒還是回來向你們認個錯,爹娘大人大量,就原諒孩兒……」
  他的話讓人聽了啼笑皆非。
  「孩兒這些年在外面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不過世面見多了,性子也不像以前那樣毛毛燥燥,以後會好好活下去,請爹娘不要替孩兒擔心,下一次回來保證不會再隔這麼久,所以別再惱,也別再到我夢裡來罵我了,就這樣了。」他將清香往香爐上插去,再合掌拜了拜。
  「是誰自作主張讓他進來的?」一個蒼老的女聲驚動了在場的人。
  步劍心似乎早就預料到她的到來,嘴上叼著笑旋過身,「大娘,聽到您的聲音如此洪亮,可見身體還很硬朗。」
  「你這個不肖子回來幹什麼?」老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下走進祠堂,眼神不善的盯著這個從小就叛逆成性的年輕男子。「連你爹過世都沒回來奔喪,現在回來有什麼用?馬上給我滾出去!」
  步清雲上前勸阻,「娘,是孩兒讓他進來的,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弟弟。」
  「哼!他不配。」她處心積慮的想趕他走。
  「可惜我身上流的是步家的血,而且又跟大哥長了一張同樣的臉孔,所以就算您想否認也不行,如果連我爹娘都能原諒我,大娘又有什麼理由反對?」
  他就是存心惹她發火。
  老夫人因憤怒而呼吸急遽起伏,「你……你的嘴巴還真利。」
  「大娘過獎了。」他誇張的拱手揖道。
  「清雲,你看看他的態度,壓根就沒把娘當作長輩看待。」她數落的說。步清雲夾在兩人之間,分外的為難,「娘,您還是先回萬壽樓休息,這兒讓我來處理。」
  「娘要你把他趕出去,永遠不准他回來。」老夫人堅持的說。
  他面有難色,「娘,您別這樣。」
  步劍心挑起一道劍眉,口中嘖嘖出聲,「大娘,你好狠的心,竟然想挑撥我們兄弟間的感情,不過,我想大哥是明理之人,絕不會趕我出去。」
  「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步清雲擰眉斥責。
  「是,大哥。」他含笑的踱到步清雲的旁邊。
  老夫人表情顯得急燥,低聲的說:「清雲,你現在還顧什麼手足之情?他回來是來跟你分家產的,難道你真要白白送給他?你不要傻了,孩子,聽娘的話,快點把他趕出去,不要再猶豫了。」
  步清雲心煩的說:「娘,爹的遺言我不得不從,您就別管了。」
  「你這孩子怎麼都說不通呢?」她氣急敗壞的叱道。
  「大娘,大哥從小就是這副牛脾氣,枉費您把他養大,怎麼一點都不瞭解呢?」
  步劍心半是譏刺,半是嘲弄的問,若非她老是在大哥面前灌輸一些錯誤的想法,大哥也不會猜忌他,以致逼得他不得不離家出走。
  老夫人氣得全身「皮皮挫」,厲聲道:「我們母子的事不用你管。」
  「母子?」他佯作理解的頷首,「不錯,您的確是養了他二十幾年,是可以說情同母子,可再怎麼親,也比不上我和大哥,我們可是打從娘胎就在一起,無論相距多遠,誰也拆散不了。」
  步清雲表情有些怔忡,他何嘗不希望他們兄弟能和平相處,中間沒有任何懷疑,也就不會演變到今天的局面了。
  「清雲,你可別被他說動了。」老夫人察覺到他的心動搖了,這是她絕對不能容忍的事。「你就是太老實了,相信娘的話,他回來是有目的的。」
  步劍心一臉的好笑表情,「那我倒要請教大娘一下,我有什麼目的?」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謀奪步家的財產,當上這座揚風山莊的主人。」
  她這輩子什麼都沒有,丈夫不愛她,肚皮又不爭氣,連個一男半女都生不出來,就只剩下老夫人這個尊貴的頭銜,要是揚風山莊一旦落在步劍心手中,她就失去實權,什麼都沒有了,所以,她絕對要盡力阻止他的陰謀。
  噗哧——
  步劍心聽了不禁噴笑,「大娘,原來這些年來您就是這樣替大哥洗腦的?因為我想要步家的財產?想當莊主?」
  老夫人冷嗤一聲,「難道你沒有想過嗎?」
  「大娘,您有沒有搞錯一件事?」他失笑的問。
  她臉色難看的問:「我怎麼可能搞錯?」
  「真的沒有嗎?好,那我這個晚輩就說給您聽。」他笑不可抑,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我是我爹親生的兒子,步家的財產本來就有我的份,我幹嘛費事去謀奪?至於莊主之位,一向都是傳給長男,除非大哥有什麼意外,或是無法勝任,才有可能落在我的頭上,我又不是太無聊了,沒事找個大包袱來壓住自己幹什麼?所以我才想問大娘是不是搞錯了?大哥,我看你還是趕快找個高明點的大夫來幫大娘診治一下,看能不能治好她的疑心病,才不會老是破壞我們兄弟間的感情。」
  「我、我沒有說錯,清雲,他太會說話了,你別上他的當。」老夫人眼神狂亂,驚慌的叫道:「娘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好,你要相信娘。」
  也許真是當局者迷,步清雲直到今日才幡然清醒。
  為什麼這麼多年他都沒有想到呢?
  他根本不需要搶,因為,依弟弟熱愛自由的個性,絕不會想扛下揚風山莊這個重擔,只是打小娘就諄諄教誨,要他小心自己的孿生弟弟,所以他就認定她的話沒錯。
  他是被洗腦了,才會懷疑自己的親手足。
  「清雲,你聽娘說……」
  步清雲悲哀的看著宛如親娘的女人,「娘,您什麼都別說了,孩兒都明白,扶老夫人回萬壽樓。」他應該早點發現她的異狀才對。
  「相公,我來送婆婆回去。」巫雪蜜在人前向來都扮演盡責的好媳婦兒。
  老夫人還不死心的叮嚀,「清雲,你要小心,不要相信他。」
  他轉向步劍心,喉頭緊縮,「我……」現在道歉會太晚嗎?
  「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陪我多喝幾盅倒是真的。」步劍心笑說。
   
         ☆        ☆        ☆
   
  砰!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少爺?」銀娃趕上前扶住喝得爛醉如泥的步劍心,「少爺,你喝醉了,來!先過來坐下,我倒杯茶給你喝。」
  步劍心醉眼迷茫的搖搖頭,「我不要水,我還要喝酒……嗝……酒,給我酒……大哥,我們今晚不醉……嗝……不歸……」
  「少爺,你都醉成這樣了還要喝?」她原本還以為他是千杯不醉,這是頭一回看到他放縱自己喝醉的樣子。「我去幫你煮解酒湯。」
  銀娃才要出去,就被步劍心一把攬住。
  「少爺……」
  兩人跌跌撞的倒在床上,他將頭枕在她柔軟的胸前,「我沒醉,我真的沒醉……嗝!不需要解酒湯。」
  她臉紅耳熟的推推他,「少爺,你壓到我了,你快起來。」
  「我不要!」步劍心像個耍賴的孩子,硬是抱緊她,「不要走,我只想要有個人陪……我不要一個人。」
  「少爺。」銀娃柔怯的舉起小手,輕輕的撫著他的頭。
  步劍心舒服的低吟一聲,「不要停,繼續。」
  「是這樣嗎?」她突然覺得此刻的他好脆弱、無助,根本不像清醒時,老愛捉弄欺負她的步劍心,銀娃發現自己不喜歡他現在這個樣子。
  「嗯……就這樣不要停。」他口中低喃著,「我終於明白大哥為什麼防備著我了,他以為我想……想要揚風山莊……呵呵……我要它幹什麼?我那麼崇拜他,為什麼他要誤解我?」
  銀娃聽不懂他嘴裡在咕噥什麼,只是本能的想安慰他。
  「沒關係,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他將臉埋在她柔軟的雙峰之間,「真的嗎?」
  「那就再多試一次,直到他相信為止。」她說。
  步劍心嗓音微梗,「要是他還是不相信,那該怎麼辦?」
  「少爺,你在哭嗎?」銀娃失措的問。
  他含糊不清的說:「才沒有,是沙子自己跑到我眼睛裡去了。」
  「要不要我幫你吹一吹?」只要能讓他心情好過些,她什麼都願意做。
  「好。」
  銀娃先讓他從身上起來,跟著坐起身,可是,等她對上一雙發亮的笑眸,眸中根本看不出有半點醉意,遲鈍的她不禁眨了眨眼,花了好幾秒鐘才明白過來。
  「你、你騙我!?」她為之氣結。
  他很認真的搖搖頭,「我哪有騙你?」
  「你明明就是在耍我,你這個討厭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銀娃氣得臉都漲紅了,「放開我。」
  步劍心的嘴角都咧到耳後,將她牢牢抱在懷中,「我可是你的主人,你怎麼能不理我呢?不要亂動,否則後果自理。」
  都是她太好騙了,早知道他這種人不可能會有脆弱的時候。
  銀娃也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居然敢反抗他?
  「放開我!」
  「不放!」他逕自脫下她的鞋襪,將掙扎不休的小人兒拖上床鋪。「起碼有一點我沒有騙你,就是今晚我真的不想一個人留在這個房間,因為,我娘就是病死在這張床上的。」
  她倏地不再掙扎了。「你娘就是死在這裡?」
  「對,她斷氣的時候,我爹到外地去收帳,而大哥則在大娘那兒,只有我留在漱玉居陪我娘,那種孤立無援的滋味,我是終生難忘。所以,今晚我不想一個人單獨留在這裡,你願意留下來安慰我嗎?」
  「要、要怎麼安慰你?」
  步劍心邪邪一笑,「你真的願意?」
  「我可以說不要嗎?」銀娃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當然是不行。」他沒有再浪費時間的開始熟練的卸去自己和她身上的衣衫,大嘴先行堵住她抗議的小嘴。
  「不要,會痛……」她小聲的哭叫。
  「這次我保證不會再痛了。」步劍心將大手探進她柔嫩的大腿內側,「噓!我會很輕……」
  「啊……」他低吼一聲,便深深的律動起來。
  當步劍心氣喘吁吁的倒在她身上,才發現銀娃早就去見周公了。
  「你這笨女人分明是想氣死我。」他可是使出渾身解數要讓她欲仙欲死,結果她居然給他睡著。「我怎麼會喜歡上你呢?」
  他側身在視她純稚無邪的睡臉,委實有種被徹底打敗的感覺,不過,又不忍心吵醒她,算了,等明天再跟她算帳。
   
         ☆        ☆        ☆
   
  當漱玉居的門扉被人推開的那一剎那,步劍心就警覺的清醒過來,從腳步聲聽來,對方只是個完全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誰?」他低叱的嗓音中透著一絲嚴厲。
  對方顯然也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呃……是、是夫人要奴婢幫二莊主送洗臉水。」
  步劍心淡淡的說:「把東西擱在外頭就好。」
  「是,奴婢告退。」接著是倉猝離去的腳步聲,及關門的聲響。
  他瞟了一眼還兀自熟睡的銀娃,嬌小的身子整個縮在他身側,這段日子跟著他東奔西跑,對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小姑娘來說的確是滿累人的,加上昨晚激烈的雲雨,就讓她再多睡一下好了。
  自行將洗臉水端進來梳洗過後,肚皮的叫聲提醒他又該祭五臟廟了。
  「到廚房去找點吃的好了。」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因為過了早膳時間,又還不到中午,只好隨便先吃點東西果腹,小時候他就常常一玩到肚子餓了,就跑到廚房偷點心吃。
  才走出漱玉居,就見到元纖纖迎面而來,她不著痕跡的摒退身旁的婢女,顯然想和他單獨說幾句話。
  「大嫂早。」步劍心胸懷坦蕩的寒暄。
  元纖纖輕頷下螓首,一雙翦水雙瞳深深的睨著他,「你帶來的丫環昨晚好像沒有睡在自己房裡。」
  「哦!她睡在我那裡。」他毫不掩飾的說。
  她不禁嫉妒起那個貌不驚人的丫環。「你們已經……」
  「她是我的丫環,就算睡在我房裡,也沒什麼好驚訝的,況且這好像也不是大嫂該管的事。」
  「可是,她只是個下人……」
  步劍心嘴角一掀,「只要我喜歡就夠了,什麼身份並不重要。」
  「對不起,我不該管太多。」元纖纖臉色微白的說。
  「大哥昨晚喝的比我還醉,一定頭痛得厲害,不知道他起來了沒有?」見她不說話,他只好找話說。
  她吶吶的說:「我、我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他是你的丈夫不是嗎?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步劍心眉頭一攏,雖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可是也夠讓她難過了。
  「我……」元纖纖淒楚的垂下眼瞼,「我知道自沒有善盡到做妻子的責任,可是,他昨晚留在三妹那兒,有她照顧我很放心。」
  他輕嘲的微哂,「大嫂還真是大方,女人不是都希望自己能獨佔丈夫的心,你居然還讓大哥連納三名小妾,可真是為人妻子的好典範。」
  元纖纖聞言,整顆心揪成一團,「劍心哥……」
  「不敢當,大嫂叫我劍心就可以了。」他說。
  她幽幽的問:「當年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步劍心看著莊內繁花似錦的花圃,成群的奴僕,只是笑了笑,「我和大哥的個性不同,他喜歡穩定安逸的生活,而我從小就不安於室,與其一輩子被困在同個地方,不如到外頭闖一闖,冒險刺激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當時娘去世了,而爹的身邊又有大哥在,心裡再也沒有牽掛,所以我決定離開家,就這麼簡單。」
  也包括我在內嗎?元纖纖很想開口問,卻也知道這種話不能說。
  「那麼這些年你闖出什麼名堂了嗎?」
  「名堂倒是沒有,尚可餬口罷了,只是看的多了,體驗也多了,才領悟到平凡也是一種幸福,也許有一天我會真正的定下來,不再四處飄泊。」
  元纖纖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到時你還會再回來嗎?」
  「我承認這裡的生活真的很好,不過卻不是我要的。」他衷心的說。
  她咬了咬下唇,「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天我放紙鳶時,紙鳶卡在樹上下不來,是你自告奮勇的上去幫我拿的嗎?」
  步劍心抓了抓頭,「有這種事嗎?我怎麼記不得了?」
  「那年你八歲,而我才六歲,當你爬到樹上幫我拿下紙鳶,卻不小心摔了下來,後腦勺還撞破了一個洞,流了好多血……」
  「我想起來了,原來我頭上那個疤是這樣來的,本來我還以為是跟人家打架,被別人暗算的,你瞧我記憶真差,小時候的事早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真的全都忘了?」她顫聲的問。
  他一臉的不在乎,「都是那麼久的事了,還記著幹什麼?我這個人就是有個優點,只會往前看,不喜歡老是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那對自己並沒有好處,大嫂,你說對不對?」
  元纖纖眼眶濕潤,幾欲滴下淚來。「你說的沒錯。」
  「我摔破了頭,後來怎麼樣?」
  她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後來就被你娘罵了一頓。」原來他早就已經忘了,忘了當時他曾經說過長大要娶她當新娘子的諾言。
  「我想也是,大哥以後有你照顧,我也放心多了,我這次回來只想看看你們,沒辦法待太久,以後大哥和揚風山莊就拜託大嫂了,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肚子好餓,我要去找吃的了。」
  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元纖纖才讓淚水潸潸落下。
  「我真是太傻、太傻了。」原來只有她一個人抱著童年的美夢到今天,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
  而在她身後不遠,步清雲用憐惜的目光看著她不斷抖動的雙肩,又斜覷一眼步劍心離去的方向,他們是孿生子,有些話不需說出口也能體會,所以並不認為他剛才說忘了是真的。
  那麼這又是另一樁誤會嗎?
  從頭到尾,他根本不必吃醋、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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