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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然間吞下的碎冰,或是那冰綠色的眼睛。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紅衣女會飛快的逃走。從她站著的方向,只能看見面具之後一隻冰綠色的眸子,散發著冷冽的光芒,銳利出暗而深不可測,任何人直覺的就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無法迎視那視線,就只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落荒而逃。
  兩人在打量著彼此,男人端起一杯酒飲盡,目光卻仍舊徘徊在傾城身上。末了,薄唇勾起一個淺笑,銀色面具之後的冰綠色眼眸閃動著奇異的光亮,有幾分挑釁的意味。他黝黑的手掌沉穩厚實,緩慢把空了的酒杯放進侍者的托盤中。
  他對著角落的傾城點點頭,嘴角裡的笑意更濃,也更加的詭譎難測。
  傾城不悅的皺起眉頭,無法克制心中那陣突然翻攪而出的不祥預感。寒意與碎冰一同滑進她的身子,之後以極快的速度散佈至四肢百骸,口中品嚐的「惡魔之吻」,與他那雙眼睛比較,驀然也顯得索然無味。
  碎冰在琥珀色的酒裡融化,寒意滲透了酒杯,在四周凝結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猶如淚滴。
  在眼光交錯時,她甚至以為自已見到了惡魔本人。
  幾對男女經過她面前,遮擋了她的視線。雖然只是短短的數秒鐘時間,但是等到妨礙的人消失時,她也失去了那個黑夜男人的蹤影。她有些詫異,不由自主的尋找他,一向銳利的目光卻再難找到那個惡魔般的神秘男人。
  領班安靜的來到她身邊,低垂著頭,若有所指的說道:「獵物已經進網了。」晦暗的燈光下,仍舊可見領班矯捷如豹的身手,顯然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她慢慢的點頭,舉步往專辟的密室走去。四周的人們依舊狂歡,沒有發現暗藏的危機,幾個驚艷於她的美貌、妄想上前搭訕的酒客,一一都被服務生擋了駕。當她走進幽暗的長廊,與喧鬧的舞會氣氛漸行漸遠,在長廊的門掩上之前那一瞬間,她忍不住的又回眸搜尋了一眼。
  在她看不見的暗處,那冰綠色的視線仍在窺探著。
          ☆          ☆          ☆
  密室構築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隔了許許多多道的厚牆,隱藏在某個不起眼的小房間之內,能隔絕外在的一切,內部是最高科技的監視與監聽裝置。要構築得如此隱密,是因為這麼一間餐館裡實在不應該出現這麼一間擁有高度監視系統的房間,明顯的侵犯了客人的隱私。
  「圍城」是以隱密為號召的,眾多的黑市交易願意在此進行,或者是項上人頭價值驚人的國際頭號要犯敢出現在此,就是因為這裡能夠提供一個隱密的場合,使得店內的所有人性命無虞。
  不過,那只是對外所宣稱的特色,「圍城」真正的成立旨意,只有那位神秘的美貌女負責人知曉。
  她從小就熟悉這個光明與黑暗征戰不休的戰場,摸熟了那些恐怖組織的心態。她成立了「圍城」,利用自身的影響力疏通關節,在這個城市裡提供一個隱密與安全的地方,讓那些只能在黑暗裡流竄的勢力找尋到一個港灣。
  猶如為了獵捕昆蟲,就必須開放鮮艷花朵的植物。她清楚的明瞭,要捕捉頂級的獵物,就必須先建造一個華麗的牢籠,讓那些獵物自願往牢籠裡面走來。只要獵物走進牢籠裡,要不要將牢門上鎖,取決權就全在她手上了。
  她是東方旭的女兒,父親被人稱為「商業帝王」,有著難以計數的資產與財富,甚至還擁有一個名為「鬼魂」的地下組織,與官方成為台灣兩股反恐怖組織的力量。她熟悉父親的理念,也繼承了那嫉惡如仇的性格,近年來除了承繼東方集團的工作,更參與了「鬼魂」的運作。
  「圍城」只是她的一個誘餌,目的是為了誘出那些恐怖組織裡的主要成員們。她看不上那些小角色,擒賊必須先擒王,這個道理千古不變。
  密室的門打開了,洩漏進一絲銀色的流光。披散著黑髮的女人走進來,沉穩的腳步踏在地上竟然也無聲無息,像極了一頭收斂起爪子的優雅動物。
  「我的客人到了嗎?」傾城走進密室,對著監控系統前的人問道,熟練的接起耳機。
  「剛到不久,卡瑞洛還在等他的情婦。」一個服務生打扮的人恭敬的站在一旁。
  傾城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緩慢的坐到密室中唯一的皮椅上。「堂堂一個聞名國際、各國政府視為眼中釘的大毒梟,到台灣來看情婦,因而失風被捕,這傳出去可是一樁江湖笑話。」她看著手邊的資料。照片中的年輕女子眉目如畫,神態中甚至帶著些許憂鬱,難以想像這麼一位女子有什麼能耐讓權傾一世的毒梟如此癡迷。
  「自古以來,美女對於男人的影響總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古今中外不論是一代英雄或是一代梟雄,栽在女人手上的例子不計其數。」領班簡單的說,沉穩的走進密室,視線由照片上游移到傾城沉思的容貌上。
  皮椅上美貌絕倫的女子沒有開口,仍舊凝視著照片,她的手指無意識的滑過皮椅邊緣的光滑皮革,陷入自己的思索中。一個擁有震天權勢的男人,為何會甘心為一個女人涉險?東方傾城無法明白。
  「通知『鬼魂』的總部,要他們待命逮這條大魚。」她簡單的下令,視線轉回螢幕,在人群中認出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毒梟。高大的白種男人沉默的灌著酒,靜默的等待情婦的到來,有著拉丁血統的五官沒有任何表情。
  服務生點點頭,退了下去。原本跟著傾城進密室的領班,低頭拿過一個酒杯,無聲的透過儀器檢測上面的指紋,之後默默將分析的資料交給傾城。
  「那個人到底是誰?」她沒有回頭,示意領班介紹。
  「那人是卡瑞洛帶來的,看卡瑞洛及一些屬下對他的態度,來頭似乎也不小。」
  文件上有好幾欄是空白的,代表酒杯上的指紋無法分析,沒有辦法辨認這個黑夜男人的來歷。傾城微微蹙起眉頭,將文件放置在前方的儀表板上。
  是那個男人有計畫的在指紋上動了手腳,還是電腦裡沒有他的資料?
  她開始覺得不安了,與生俱來的直覺在血液裡吼叫著,提醒她某些危機已然接近,那種翻騰卻又理不出頭緒的氛圍令她難受。從接觸到那冰綠色的視線,她就隱約的感覺到什麼詭異的氣氛。那人沒有任何行動,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角,冷眼看著喧鬧的舞會,但冰冷的氣息就彷彿瀰漫了整間「圍城」。
  他不是普通人,那種隱藏在黑暗中的威脅,猶如那雙隱藏在銀色面具之後的冰綠色眼眸,不停的在向四周宣告:小覷這個男人,將會招來禍害。
  「先通知總部,將卡瑞洛身邊所有人員,甚至是最近相往甚密的國際罪犯資料調出,先查出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她雙手撐著儀表板,視線在牆上無數個螢幕裡搜尋,卻怎麼也見不著那個黑衣男人。
  傾城的手無意識的抓住指下的文件,雪白的紙張被揉成一團,上面的字跡變得模糊了。
  門開了又關,雖然沒有聲息,但是密室裡的光線因為門的開關而改變,領班悄然的走了出去。
  傾城緊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要自己鎮定下來。她太習慣於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內,一旦超出了掌控,她直覺的總會有些慌亂。今晚真的有些詭異,除了獵捕國際毒梟的興奮,還有某種焦躁潛伏在平靜之下,令她全身不對勁。
  有些危機逼近了,像是暗處裡某頭野獸的喘息,還沒能見到那型態,卻能感覺到飢渴探視的眼光,等待著在某刻往前一撲,迅雷不及掩耳的啃噬獵物。
  冰綠色的視線……
  想得太過出神,直到手中的文件發出清脆的噪音時,她才回過神來。傾城用力的咬咬下唇,要自己專心於眼前的行動。她鬆開手,讓指間的紙張落在地上,深幽的黑眸裡波瀾不興,先前的不安彷彿不曾存在。
  螢幕上開始有騷動了,卡瑞洛所屬的那間包廂走進了一個素色衣裙的年輕女子。高大的國際毒梟緩慢的站起身來,包廂內的氣氛凝滯著,兩人的目光無言的接觸。原本嚴酷的表情有了一絲絲的軟化,他伸手拉過那個神態憂鬱的美麗女子,旁若無人的吻上她,在她的唇烙上他的印記。女郎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愁容,她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任由那個惡名與盛名皆具的毒梟擁抱著。
  之後,突然之間,整個螢幕陡然間成為一片黑暗,就連儀表板上的燈光也瞬間熄滅。
  停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圍城」之內自有備用電力,即使整座台北城的燈都滅了,「圍城」仍舊會在一片黑暗中燈火通明。備用電力即刻啟動了,整間密室陷入黑暗中只是極為短暫的事。
  然而,在黑暗全然籠罩的那短暫一刻中,傾城聽見了某種壓抑的聲音。緩慢而規律,就像是某個人的呼吸──
  密室裡還有其他的人!
  東方傾城驚訝的知覺到這一點,火速的想轉過身來。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一雙鐵條般堅硬牢固的男性手臂緊緊的環抱住她纖細的腰,炙熱的體溫透過衣衫傳來,慰燙著她的背。
  「為我唱首歌如何?我的克麗絲汀。」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在她頭頂響起,優閒的念著「歌劇魅影」中的台詞。那聲音禮貌而優閒,甚至還帶著些許調侃。
  她直覺的企圖掙扎,從小訓練出來的身手一向無往不利,卻在此刻受困於這個男人雙臂圈成的世界,施展不出半點能耐。
  外頭傳來人們暢飲歡樂的聲音,而密室裡就只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她的紊亂,而他的卻規律而綿密,彷彿囚禁她的動作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
  燈光恢復正常,儀器也開始運作,她先分神看了一眼螢幕中的卡瑞洛,接著仰起頭,迎視那道冰綠色的視線。瞬間,那股冰冷的感覺又竄過她全身,方才不祥的預感在此刻得到了印證。
  「你到底是誰?」她咬著唇,能感覺牙齒咬破了柔軟的唇瓣,些許腥甜的血液瀰漫在口腔中。
  「一個在夜裡遊蕩的魅影。」他簡單的說,氣息噴灑在她的長髮上。
  儀器的燈光投射在黑衣男人的銀色面具上,襯著他嘴角的那絲微笑,更顯得詭異莫名。
  他的聲音是這麼接近,太接近了,傾城幾乎因為不知名的情緒而痙攣。她不顧一切的只想逃開,妄想要擺脫他的掌握,多年的訓練與直覺在她心間爆發,她掙扎的模樣就像是地獄的撒旦對她伸出了魔爪。
  以驚人的速度與犀利的反射動作,她以專家的敏捷動作扭身出手。激烈的掙脫了那雙手臂,旋身快速的踢向那人的小腹,手也準確的往對方頸間劈下,企圖在最快的時間內擺平這個危險人物。
  只是,對方的身手比她更快,兩三下就避開了她的攻擊,她的攻擊只打掉了他臉上的銀色面具。
  那銀色的面具是薄薄的磁所製成的,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藝術品,在掉落地面的那一瞬間,破碎成千萬片。
  他優雅的躲開攻擊,嘴角仍舊帶著那抹笑容,彷彿她只是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貓兒。他閃身到一旁,隨即不浪費時間的攔腰給了傾城一拳,那一拳的力道不至於傷了她,卻有效的制止了她的行動。
  劇烈的疼痛在腰間爆發,有好半晌,傾城只能夠彎著腰不停喘氣。疼痛讓她頭昏眼花,險些昏過去。她猛吸幾口氣,因為戰慄而喘息不已,全身的力量都被疼痛吸取。
  「不要再掙扎,那只會弄傷你自己。」他的口氣輕鬆,低沉的男性嗓音在斗室內顯得格外親密,像是情人之間的低語。
  傾城往上看著這個男人,終於一窺他的全部面貌。那是一張俊美得令神嫉妒的面容,邪惡的優雅自有其令人迷醉的特質,他的神態裡有著惡魔墮落之美。黝黑的皮膚與凌亂的黑髮,襯托著完好的左眼裡深幽神秘的冰綠色,而他的右眼則帶著黑色的眼罩。沒有了那張銀色面具,他看起來更像是從地獄裡竄出的惡魔本人,帶著魔性的魅力在黑暗裡奪人心魄。
  兩人的身體此刻是全然相貼的,她的手腕與纖細的腰都被抓住,整個身體完全受制於他,熨燙著他炙熱的體溫,感受到這個男人全身蓄勢待發的威脅。他緊緊的抱住她。
  傾城的皮衣因為方纔的掙扎而撕裂些許,露出肩部乳白色的肌膚,以及部分雪白的胸脯。他舉起空著的那隻手,緩慢的拉起破碎的布料遮掩住她的身子,視線始終與她交纏。
  傾城瞪大眼睛,控制著自己不要發抖。她認出這個男人了,如此俊美邪惡的特質,讓人見過一眼就難以忘懷,她曾經在父親所搜集的高級罪犯資料中見過這個男人的面貌與資料。
  「雷厲風。『暗夜』的高層管理者。」她喃喃的說道,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
  恐懼在血液裡逐漸累積,成為一種難以分辨的情緒。黑暗裡,那道冰綠色的視線如此接近,男性的體溫熨燙著她的身軀,緊緊的依靠著,像是兩股從此刻起就注定交纏的繩索,難分難離。
  在這個萬聖節的夜裡,她成為惡魔的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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