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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好久不見了。歡迎你回來,六九。」
  貝塔研究所C 區域一如以往警戒森嚴。嚴奇戴著手銬腳鐐,被帶到野澤面前。
  「原來是你。」嚴奇斜睨著野澤,眼神流出一點邪氣。「你怎麼還沒死!看 來你還真長命。」那語氣神態及嘴角那抹微微上揚的譏諷,和「嚴奇」大相逕庭。 是六九!
  野澤的鷹眼往上一勾,皮笑肉不笑,說:「真有趣。你什麼時候學會耍這種 嘴皮子了?是塔娜教你的嗎?」
  聽到塔娜博士的名字,嚴奇——或者說六九,眼神陰冷起來。
  「你把塔娜博士怎麼了?她在這裡吧?」
  「呵呵!」野洋陰笑兩聲。「你這是在擔心塔娜嗎?別擔心,她好得很——」
  「你到底將塔娜博士怎麼了?!」六九低吼。
  「我說了,她很好。她正陪著你那些可愛的同伴,寸步不離呢,你也想見見 你那些一同伴吧?」
  什麼同伴?六九面無表情瞪著野澤。
  「喔,我忘了,你還不知道你那些同伴。你走後我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他們的。 他們跟你一樣,來自同一個原體的細胞,和你有相同的DNA ,每一根毛髮、每個 部位都和你一模一樣。怎麼樣?六九,你也很想見見他們吧?」
  六九依然面無表情。
  野澤擺個手勢,指示手下帶著六九跟著他走進裡頭。
  令人窒息的灰,使人鬱悶的灰,整個貝塔就像野澤這個人一樣,包裹在一層 讓人不愉快的色調氛圍裡。
  通過了兩道門,出現一個大空間,一列列大型的圓柱形培養皿像伯德嫩廟的 柱子一樣聳立著。
  那是什麼?!
  六九一呆,不禁往前跌了兩步。
  「很驚訝吧?六九。看!他們全都是你的同伴,和你長著相同遺傳因子的同 伴。」野澤臉上泛著油光,肌肉一顫一跳的,似乎相當亢奮。
  六九衝上前去,被腳鐐扯絆住,硬生生摔倒到地上。他死命往前爬,爬到一 個培養皿前,半靠著,瞪大眼睛反身看著那一列列的玻璃柱,呼吸急促起來,大 口大口喘著氣。
  那一團團飄浮在培養皿中的肉球似的物體,及那些三隻腳、兩個頭,或者一 只眼睛的奇形怪狀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東西?!
  那些東西最活的嗎?還是……六九大口喘著氣,在他面前培養皿內的那個東 西光禿禿的一團肉塊上生了三隻眼睛,下面一個裂口像是嘴巴,一張一合的,似 是在呼吸;身體的部位有許多凸起,疑是它的「四肢」。那東西察覺六九的視線, 三隻眼睛同時轉動,朝向六九的方向。
  天啊!六九喘得更厲害那東西是活的!居然在看他!
  他忍耐不住,反射地別開臉,痛苦地伏在地上乾嘔起來。
  「怎麼樣?六九。看到你的同伴,你很感動吧?」野澤呵呵笑著,極其刺耳。
  六九不斷地乾嘔,說不出話。他伸手抹抹嘴角,不防注意到他伏靠的那個培 養皿底下有個號碼牌。
  上頭寫著:塔娜。
  六九猛然抬頭,玻璃皿內什麼也沒有,除了一個連結滿管線的人腦。
  啊——六九張著嘴巴從喉嚨發出喀喀的聲音,卻叫不出來,被什麼梗住似, 不斷冒著冷汗。
  「啊!你發現了!」野澤竟然在笑。「塔娜是個優秀的科學家,她那顆聰明 的腦如果就那麼丟掉太可惜了,所以我就幫她個忙。相信她一定會感激我的!」
  這個怪物!六九不斷發出「咿哦」聲,喉嚨像被掐住似。
  「你這個……怪物……啊——啊——」他放聲叫出來,撲向野澤。
  培養皿內那些肉塊、各種的畸形怪胎全是活的!不僅有神經、有感覺,他甚 至不懷疑他們有意識、有思考!他們一輩子卻只能活在培養皿內,被當作實驗材 料!但經過人工操作遺傳因子被製造出,大腦的活化程度可能是常人的好幾倍, 人類有的感覺,他們可能全都有!
  他一定要毀了他們!毀了這一切!
  「啊!」他撲倒在地上,不斷發出愴鳴聲。
  「你是怎麼了?六九。你有這麼多同伴,應該覺得高興才對。你等著,只要 有了你,這些失敗作品都可以被矯正,我野澤博士很快就可以改變人類的進化史! 哈哈……」野澤踢了伏在地上的六九一腳,仰頭狂笑起來。
  就是這個野心,他才會製造出這麼多的怪物!嚴奇死命瞪著野澤,由身體內 處爆發出一股極烈的憤怒。
  野澤自以為是上帝,毫無愧疚地操控無辜的生命。六九渾身顫抖個不停,抑 制不住那股排山倒海襲來的憤怒。就算是上帝也不是絕對的,而他們這些人,憑 什麼這樣毫不在意操弄、踐踏別人的生命!?
  他一定要殺了野澤!毀了這裡、毀了這一切!
  「啊!」他跳起了,撲向野澤。
  但在六九能撲近野澤之前,早已有兩三名人員衝向他,將他強壓在地上,壓 制住他的行動。
  他的臉被整個緊壓觸在地上;他並命掙扎,憤怒地瞪著野澤,咆哮不停,完 全失去控制。\
  他一定要毀掉這一切!
          ☆          ☆          ☆
  從特製的隔離窗望進去,六九直挺挺躺著,手腳都被牢牢銬在檢查台上,頭 部接滿了管線,連接到一旁的儀器上。野澤及史文生忙著檢查電腦數據,沒有注 意到希特潘等人。仔細看,可以注意到野洋陰復的眼神,泛著一種異樣的亢奮表 情,好像鯊魚聞到血腥味,透著一些喪心病狂。
  「博士。」希特潘一派紳士的和葛優雅。
  「希特潘先生。」野澤眼神閃爍一下。「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派人通知你呢。 希恩潘先生沒跟你一起嗎?」
  「還沒回到丹佛。」希特潘說:「有結果了嗎?」
  野澤快速和羅斯林交換一眼。趁希恩潘不在,盡快解決。眼前正是一個大好 機會。
  「目前我只是得到一些數據而已。請跟我來。」野洋比個手勢,引希特潘、 羅斯林和兩名隨從走到一個小房間。
  裡頭有好幾具經過解剖或泡在福馬林裡的「屍體」。身形看起來像七、八歲 的小孩,有的頭都異常的大,甚至肢體萎縮。
  「看到沒?」野澤指著那些「屍體」,表情從容,說:「這些東西和六九一 樣,有著原體的意識及極高的智能,但全是些失敗的作品。」
  「怎麼回事?」希特潘問。
  野澤比個別急的手勢。「我會說明的。你先請看桌上那份資料。」
  希特潘座位前有份紙件,像是特地準備的。他不假思索拿起來,翻閱了一下。
  這個老狐狸終於上鉤了。野澤臉上閃過一抹詭異的微笑,極快和羅斯林對望 一眼。
  「這是什麼?」希特潘又問。
  「那是這些失敗作品的遺傳因子訊息。就像六九的。」野澤解釋,補加一句: 「不過,這些是『不完整』的,或者說,『不完全的突變』。」
  希特潘聽得微微皺眉。小房間空調似乎失常,有些熱,他直接伸手抹掉額頭 微出的汗水。
  野澤臉上又快速閃過一抹詭異的笑。他接著說:
  「人類的腦神經細胞,在胎兒時以極快的速度生長,但過了某個時期後就停 止生長;細胞一旦禿亡,就不再增殖,這也是為什麼人類的能力與日俱退、老化 的原因。然而,這些東西與六九的腦神經細胞卻能不斷地重複再生,細胞增殖成 長的速度比死亡快得太多。據我估計推測,六九的腦神經細胞是常人的一倍以上。
  「高出常值倍數的腦細胞數,需要持續補充大量的醣類以供應腦細胞的能量。 這些東西由於缺乏足夠的糖分,血糖異常,導致腦細胞從速死亡。有趣的是,有 的東西大腦竟會下令優先供給腦細胞,掠取其它臟器組織的養分,導致其它組織 萎縮。那幾個肢體美東西就是證明。」野澤說著,指了指泡在福馬林裡的那些物 體。
  希特潘微微皺了眉,說:「可是六九卻沒有發生這種現象。這是為什麼?」
  「這也是我疑惑的。」野澤說:「我從這些東西身上發現這種現象後,便一 直追不及待想檢查六九。結果發現,六九體內似乎有種物質分解、完全地吸收, 甚至轉化成腦部所需要的能量。一般人每天所攝取的食物、水分,很大部分都浪 費掉,但六九體內那種物質,卻能百分百的完全吸收所有養分,這也是為什麼六 九的腦細胞能持續生長,卻能不必額外補充血糖的原因。」
  「那個物質究竟是什麼?」
  「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我猜測應該是一種『□』。我正在試著找出這種物 質。」
  「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發現?博士。」希特潘換個姿勢,突然覺得手指一 陣輕微的麻痺,但很快就消失。
  「六九的智能、反射神經、疾病免疫力及自愈和細胞再生能力,都比常人強 得太多,即使從未學習過的東西,他只要看過數遍就能做得很好。不過,那並不 表示他就所向無敵。他再怎麼厲害,也只是個肉體之身。他可以承受比一般人強 很多的衝擊,但也有限度,大概是在三至四倍。」野澤說著,鷹眼突然直射向希 特潘,直勾勾說:「只要能找出那關鍵物質,又有六九在我手中隨時供我研究, 那怕是死掉已久的人,只要有他的DNA ,我就能讓死人重新活過來。」
  說到最後,野澤眼中發出一種異常亢奮的光芒,語調也失控激動起來,臉部 肌肉不正常的顫動。
  希特潘瞇了瞇眼,眼神卻銳利,不動聲色地看著野澤。
  「那就多偏勞你了,博士。希望計劃能早日成功。」他站起來,雙眼仍緊盯 著野澤。
  野澤是個陰沉的人,突然在他面前出現這樣近乎失控的神情,讓希特潘頓生 疑竇。而且。野澤最後那些話、看他的目光,似乎帶有什麼意味,也令他不得不 提防在意。
  「要走了嗎?希特潘先生。沒辦法,那只好就這樣了——」野澤陰陽怪氣的 笑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是時候了。」
  希特潘警覺起來。「你在說什麼?博士。」對兩名隨從使個眼色。
  那兩個人還來不及拔搶,便悶哼一聲,—一軟倒,心臟地方多了兩個洞。站 在那兩人身前的羅斯林,手上則多了一把槍,槍口還裝了減音器,朝向希特潘。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希特潘先生。」羅斯林冷冷說道。
  「羅斯林!你——」希特潘臉色勃然大變。「你們兩個——」手指突然又一 陣麻痺。他心中不禁大顯,流露出一絲驚恐,霍然轉向野澤。「你——」
  「終於發現了是嗎?」野澤陰陰笑著。「你是不是覺得手腳輕微的麻痺?」
  「你是什麼時候下手的?」希特潘心中暗叫不好,但見過無數陣仗的他,十 分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表情顯得沉著。
  「你剛剛不是拿了文件,又伸手去抹汗嗎?」
  「原來……你早計劃好的!」
  「不這樣,怎麼對付得了你這隻老狐狸。」野澤拿出一隻拴緊的試管。「這 個『普得歐』病毒是我研製出來的,是一種神經性病毒,可經由接觸或人類體液 傳染。我先在文件上塗了病毒,你接觸後,再去抹開,病毒就藉由汗水侵襲入你 體內。」
  「原來如此。你沒想得還真是深沉!」
  「我本來想連希恩潘也一併解決的,算他運氣!」野澤說:「病毒侵入你體 內後,會先侵襲你的末梢神經;短暫時間後,四肢末端便會先出現麻痺的感覺; 然後病毒會侵犯你的脊髓神經,你就會像冰凍人一樣,一節一節的,從下肢開始 感到麻痺,然後是腿、腰,慢慢的,蔓延到全身。到最後,只剩下眼睛能動,連 舌頭部麻痺,話也不能說了。等到病毒侵入你的腦神經,那時間大概不出十天, 你也就差不多完了。」
  聽到這些話,饒是希特潘再精明,臉色也不禁發白。他踉蹌一下,跌坐在椅 子上。
  「為什麼?!」希特潘的聲音輕輕顫抖。
  「你還不明白嗎?」野澤斜睨希特潘,目光陰毒。「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我早查得一清二楚。你不僅殺了我父親,還逼死我母親,甚至想利用我達到 你的野心目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
  野澤打斷希特潘:「你想利用我,我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反過來利用你。 CZ計劃正可達到我的目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用死體細胞嗎?」
  「死體細胞?啊!難道——」希特潘先是不解,然後突然恍悟。
  「看來你的腦子還很清楚。」野澤陰笑,笑得十分得意。「沒錯。我保存了 我父親普利歐博士的DNA ,只以cz計劃成功,就能讓我的父親重新活過來!」
  原來!希特潘頹然不語。沒想到大風大浪中翻滾過的他,最後竟會栽在野澤 手上。
  「那麼,你呢?」他抬頭逼視羅斯林。「羅斯林,你為什麼背叛我?」
  「背叛?」羅斯林眨動一下灰眼睛,面無表情說:「這句話太嚴重了,希特 潘先生。我只是選擇一條更適合自己生存的道路罷了。『艾爾發』需要像我這樣 的人指引掌舵。」
  「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你的野心這麼大。算我看走眼!」 希特潘緊盯著羅斯林。「不過,就算你除掉我,別說范,還有尼爾也不會輕易放 手。」
  「關於尼爾先生,你就不必替我操這個心;至於希恩潘先生,遲早他會被解 決的。」
  「原來尼爾也跟你們勾結了,那個白癡……」希特潘這下子徹底了悟。他知 道他逃不過了,霍然抬頭,說:「沒想到我小心謹慎一輩子,未了卻栽在你們手 裡。你們也小心,別反被狗咬一口!」
  野澤陰然一笑,說:「不愧是希特潘先生,都這時候了還如此嘴硬。」他表 情一變,陰沉下來。「你就老老實實持在這裡等死吧。」
  小房間驀地一暗,厚重的門牢牢關上。希特潘頹然坐在那裡,再也無法動彈。
          ☆          ☆          ☆
  「你怎麼可以那麼做!」楊舞抓著希恩潘,跡近歇斯底里,叫說:「你明明 答應我的!就算是為了我,你也不能——」她猛然住口,把餘下的話咬進去。
  她是焦急透了,但還沒有失去理智。希恩潘之所以會出賣嚴奇,追根究柢還 是因為她。
  希恩潘說過,他愛她是一回事,CZ計劃又是一回事,不能混為一談;且他還 認為,人類科學已逾越了那條界線,就算「艾爾發」不做,也一定有人會去做, 不會放手。儘管如此,希恩潘還是答應她,還嚴奇該有的自由。但現在,承諾成 空。楊舞明知指責希恩潘是不對的,而且殘忍,因為她明知他是為了她,可是她 還是忍不住。
  「我寧願他們把我抓了。」
  「你寧願我可不情願!我不允許!」希恩潘反抓住她的手,目光強烈,十分 認真。
  楊舞掙開他的手。她發現希恩潘不講泛道德的言辭,也不會將道德視為一種 標準。
  然而,不管希恩潘是怎樣的人,楊舞都無法討厭他。老實說,希恩潘選擇為 她,而不是道德仁義,私心裡,她覺得很高興,虛榮心得到滿足,她是這麼受到 重視。
  「我很高興你對我有這種心意,希恩潘。」可是,她良心過不去。「但是, 我——」楊舞搖了搖頭。
  「但是怎樣?難不成你想去換六九回來?」希恩潘蹙起冷冷的眉。
  「至少,嚴奇他是因為我才——」
  「你把自己看得太了不起了,楊舞。」希恩潘打斷楊舞,極不留情,說: 「你有可以威脅我的價值,卻沒有絲毫交換六九的價值。你如果去了,只是自投 羅網。」
  「儘管如此,我還是——」楊舞頓一下,走到窗邊。月亮大圓,帶一點橘紅 色彩,很不真實地掛在前方的天空。
  希恩潘跟過去,將楊舞扳向他。
  「你給我聽好,楊舞,我對那種自以為可以拯救全天下,什麼都不考慮、只 憑一時天真就行動的人最討厭。」
  楊舞驀然眼紅臉,揮開希恩潘的手。
  「我從不認為我可以拯救至天下的人!我只是欠嚴奇,對他有虧欠!虧欠! 你懂不懂?!」
  什麼嘛!希恩潘一點都不溫柔,說話竟那麼殘酷刻薄,一點都不留餘地。
  「那是六九他自己自願的,你不必覺得欠他什麼。」
  他居然說得出這種話!楊舞不禁皺緊眉,反感極了。 "我怎麼能不在意!" 她說:「如果換作那個人是你,你也要告訴我,說那是你自己一廂情願,叫我別 在意嗎?」
  「你會嗎?」希恩潘忽然盯緊她追問:「你會像這樣在意六九般在意我嗎?」
  「我不想談這個!」楊舞別開臉,走到一邊。
  「可是我想。」希恩潘立刻將她拉回去。
  「希恩潘!」楊舞搖頭說:「你是認真的嗎?你是要我跟你跑到天涯海角隱 姓埋名躲起來過日子嗎?還是你打算帶我回去,強求你的家族接受我?我怎麼能 呢———」
  「那麼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拿你去交換六九嗎?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你知不 知道你很有可能被殺?!」希恩潘一向冷漠的臉變了顏色,神情激動。「再說, 你就算去了,你有那個能力嗎?你救得了六九嗎?」
  希恩潘句句實際、切中要害,楊舞反駁不了,埋怨起他的冷酷,對他又愛又 恨起來。
  她轉過身,面對窗外,不去看希恩潘。
  「你說的沒錯,我其實什麼也辦不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希恩潘圍在楊舞身後,雙手各搭在她 身體兩側的窗欄上頭,形同包擁。「你可別想一個人偷偷的離開,我絕不允許你 那麼做!」
  楊舞不禁苦笑起來。希恩潘輕易就看穿她的心思。他可以那樣不留餘地把話 說得那麼實際、那麼地不柔情;但其實他隨時隨地都注意著她,看似不經心,言 語外的動作卻包含著極大的「在乎」。
  希恩潘啊希恩潘!楊舞又苦笑著。
  這一刻,她甚至不懷疑,如果要希恩潘為她死,他一定會毫不客氣說出讓人 又恨又惱的話,然後一轉身,毫不猶豫為她付出任何。
  她想,冷酷的希恩潘,行事做法沒有一定的道德標準,甚至玩弄著道德;但 是,也就因為如此吧,或是一種極端,他心中深處有著一個點,是他可以因之不 惜一切、犧牲、闖越一切的。
  極鋒的男子,極鋒的感情。
  而她,應該就是他心中那個「點」了。
  說應該,因為她不得不懷疑她自己憑什麼得到希恩潘集中一切、不惜一切式 的感情;換作是她,她能夠毫不猶豫為了希恩潘而死嗎?
  「你在想什麼?」希恩潘注意到她表情因沉思而產生的細微變化。
  「我在想——」楊舞遲疑一下,還是面對希恩潘灼亮的雙眼。「你為了我, 可以不惜一切,我呢?設若你有萬一,我會不會為了你而死?」
  「你會嗎?」希恩潘捧起楊舞的臉,眼神燒得更灼亮。
  「我不知道。」楊舞老實地回答,卻沒有將視線移開,直直望著希恩潘灼亮 的雙眼。「我愛你的,也許沒有你愛我的多。」
  「但你終究還是愛我的,對吧?」對她的回答,希恩潘絲毫沒有失望或介意 的表情。
  「應該吧。」
  「什麼叫『應該』?」希恩潘不滿了。這麼模稜兩可的回答!
  楊舞輕笑起來。
  「就是說『是的』。」她垂下眼,有些靦腆。
  「那你就直接說『是』。」希恩潘硬又扳起她的臉。
  「你不介意嗎?」楊舞不禁問。
  「只要你愛我的比對六九的多就行了。」
  希恩潘抬頭看著窗外,眼神望得有些遠。
  這是嫉妒嗎?楊舞有地些納悶。
  夜氣凝結,氣氛有些沉落,就那樣沉默。久久,希恩潘突然由後攬抱住楊舞, 低聲急切的說:
  「我希望你愛我,楊舞,只要愛我一個,不要愛上任何人!」
  楊舞心中一悸,反身抱住希恩潘。
  「那麼,你也只要愛我一個!」
  強烈的情感,獨佔欲也強;絕對的,極鋒的,不容分享。
  發覺到自己這種情感,楊舞啞然住,再無話可說。
  她將希恩潘擁抱得更緊,不願放開,好像一放開,就永遠不會再見似,就此 會錯過什麼似。
  希恩潘受到感染似,也將她擁得更緊,語聲更急切。
  「愛我吧!楊舞。」不是「應該」,不是「大概」,而是絕對。絕對的,極 鋒式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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