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作夢!我們成功了,博士!"
" 貝塔" 實驗室裡,塔娜跟著站在希恩潘及羅斯林身旁的野澤和史文生,居
高臨下,隔著強化玻璃,情緒亢奮,甚至雀躍地注視隔離室內那名沉睡的男子。
先前他們已經對他做過詳細精密的檢查,計算機分析結果顯示一切正常。
" 得等他醒來才知道。" 野澤狹長的陰鷙眼閃著奇異的光芒,透露出蠢動的
興奮。
從十七號實驗體取下的,編號六九細胞,轉殖分化成胚胎後,便呈休眠狀態;
而後胚胎活化,以驚人的速度生長,短短幾星期內,由胎兒長為成人體,順利脫
離培養皿而獨立。六九是他們在幾千幾萬次的試驗中,唯一成功長成人類體,並
且生存下來的。更駭人的是,他是由抽取死體細胞染色體複製而成的。
但這都不是重點。野澤興奮得幾乎要摩拳擦掌。
重要的是在六九醒來後的情況。
六九脫離自然孕育生命的程序,經由人工科技複製而生,一下子跳開生物體
嬰幼期及青少年期學習應付生存的知識與技能階段,直接以成體接觸面對這世界,
結果,他會變成是一個空有成人體架而內在實為無知無能的嬰兒般白癡,還是,
他會帶著複製自本體腦基因裡的所有記憶智能而再生?
這才是最重要的,才是實驗成功與否的中心。野澤瞇長了眼,幾乎迫不及待。
如果只是複製出一個如嬰孩般的成人白癡,那完全沒意義。他在六九胚胎植
入了一些強化及優化腦部的基因,所以六九體內比所有人類都多出許多原本不存
在的基因。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六九醒來後,這個身帶強化基因的" 超人類" ,
會是怎樣的情況。
" 聽你說實驗大有進展,沒想到會是這種驚人的結果。" 希恩潘嘴角有絲擰
笑。" 博士,你是怎麼辦到的?"
" 我在六九胚胎植入許多強化腦部的基因,但沒想到他會成長這麼快,實在
出乎我意料之外。" 野澤說。
" 你在胚胎內加入強化基因?" 羅斯林皺眉。這樣實驗就不準確了。他們不
知道這是強化基因導致的結果,還是原體細胞的作用。
" 六九原本一直呈休眠狀態,幾乎沒有活化的可能,我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
" 對羅斯林的詰問,野澤面無表情響應。
" 你不必擔心,羅斯林先生。" 史文生插嘴說:" 博士是個天才,有他在,
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六九的狀況,都在博士的掌握之中。"
" 最好是這樣。" 羅斯林說:" 我們要確切掌握實驗的確然性,不希望有任
何的差錯。"
" 羅斯林," 希恩潘眼色一沉,說:" 你干涉的未免太多。CZ計畫我交由
野澤博士全權負責,你不必太多話。"
" 是的,希恩潘先生。" 羅斯林碰了一鼻子灰,閉緊嘴巴。他是" 艾爾發"
集團的總秘書長,直接對總裁希特潘負責,希恩潘卻絲毫不留情面。
" 哈哈。" 野澤陰陰地乾笑兩聲,說:" 希恩潘先生,你不必指責羅斯林先
生,他什麼都不懂,只是多給他難堪。"
聽野澤這麼說,羅斯林臉色不變,灰藍的眼珠卻凝凍起來,更像灰化了的玻
璃珠。
野澤口氣一頓,表情一轉,說:" 一切等六九醒來就能知曉了。"
" 什麼意思?" 希恩潘問。
野澤說:" 六九跳開嬰幼期,直接長成成體;不過,培養皿沒有提供入世必
備的智識和技能。如果只是複製出一個如嬰孩般的白癡,那就完全無意義。但如
果──" 他停頓下來。
但如果是一個帶有原體智識記憶和技能的再生體,就有趣了。
" 這倒有意思。" 希恩潘眼神閃過一抹邪氣,陰險笑起來。" 你想他什麼時
候會醒來,博士?"
" 我也不知道,只能等了──"
野澤話還沒說完,塔娜忽然叫起來說:" 博士,你看!" 伸手指向隔離室內
沉睡的男子。她一直目不轉睛地注意那名男子,忽而看見他突然動起來,身體左
右輾轉搖動,甚至嘴裡似乎在叫喃什麼。因為隔得稍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似乎很痛苦的模樣。
" 這真有趣," 史文生說:" 看那樣子,它好像在作惡夢似的。" 像觀察實
驗室白老鼠的語氣。
他用的是" 它" ,指東西物品,並沒將那男子當作是人。
野澤轉頭看史文生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說:
" 看這情形,不止是肉體,也許連記憶都複製了。" 他發出像夜梟啼叫的聲
音。" 來吧,史文生,去看看六九的情況。"
掛在希恩潘嘴角的笑紋,猙獰成條狀。他緊緊盯著強化玻璃底下躺著的那名
不斷掙動的男子,碧綠黑藍的眼眸抹著陰狠險毒的顏色。
塔娜看得心一悸!她從未見識過希恩潘的冷血,那種種傳說紛雲,都沒有她
這不經意一瞥感到的顫悸來得有力量。
她聽說希特潘家族的人多半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加藍眼,希恩潘的黑髮及詭
異眼色卻充滿奧匈貴族吸血鬼般的冷森味。他是極有魅力的,但那股魅力卻充塞
在他陰險毒狠的冷酷裡。靠近希恩潘,她覺得甚至可以聞到一股腥膻的血腥味及
感覺到鐮割般的殺氣。
" 希恩潘先生," 塔娜收斂不定的心神,問道:" 他──我是指六九醒來後,
結果會如何?他以後會怎樣?"
希恩潘濃烈的歐陸奧匈帝國貴族冷漠氣質,和那名男子六九,清俊冷然的東
方味截然不同,塔娜卻莫名地覺得他們之間某種特質的類似。
但她沒有太天真。希恩潘是希恩潘。這一點,身為CZ計畫的一員,她絕不
會忘記或混淆。
" 塔娜博士," 希恩潘沒抬頭,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妳說,實驗室裡
的白老鼠結果會怎麼樣?"
塔娜抿緊嘴,沉默不語。她是再清楚不過,卻偏還多事一問。
希恩潘忽然轉頭看她,竟然朝她微笑起來,說:
" 辛苦妳了,塔娜博士。"
那個笑讓人起雞皮疙瘩。塔娜抿抿嘴,無言地轉開目光,木然地望著隔離室
裡那從一千年前復活再生的男子。
☆ ☆ ☆
" 銀舞!銀舞──" 狂風疾掃,他快馬加鞭,在怒吼的狂風中大聲呼叫。
快!快!他不斷催打著馬匹,怕遲了一步,銀舞就要遠遠離開了。
波碧湖在望了……
啊!那個人──
" 王爺!" 他拚命哀求著。" 宗將王爺,求您別帶走銀舞──"
宗將藩一劍向他砍來,他退倒在地上……啊!馬騎聲雜沓,追兵來了。
" 快!快攔住他們!" 他大聲呼叫。
人影幢幢……唔……好亂……局面怎麼如此混亂!
銀舞呢?他拚命尋找銀舞……
" 銀舞──" 他聽見宗將藩猛然暴出一聲椎心淒厲的呼吼。
他急忙轉頭。倒在地上的銀舞躺在一片血汩中,背心一把劍直穿透出她前胸。
" 銀舞!" 他呆震住,只聽見一聲極淒惶的叫聲,似乎是從他口中發出。
" 銀舞……" 他想過去。宗將藩怨毒的眼神直瞪著他不放。
怎麼回事?銀舞……
究竟怎麼回事?他只覺得胸口一陣冰涼。他伸手去摸,手掌染滿了鮮紅的血。
" 上王!" 他聽見很多人驚慌大叫。
" 快送上王回宮中!" 他覺得茫茫,被一群人抬了起來。
" 銀舞……" 他喃喃呼喚著。
波碧湖浪拍岸聲不斷,是誰在下令──
" 來啊!將妖女……丟入湖中,當湖魚的飼料……叛賊宗將藩則曝屍荒野,
不許任何人收裹……我要叫他們死都不能同一個棺……"
湖水拍岸聲不斷,陰風颯颯低吼,但聲音越去越遠,越來越沉寂,到最後只
剩下漫漫無際的黑暗,剩下他喃喃的呼喚……
" 銀舞……" 他喃喃的,猛然睜開眼,從上一束強光直射進他雙眼。
跟著一個人影罩落,俯逼向他。
" 你醒了,六九。" 冷酷的眼神、冰封般的聲音、懾人的迫意、肅殺的表情。
他呆楞住,喃喃地脫口叫出來:
" 宗將王爺……"
☆ ☆ ☆
和HGP小組聯合發佈人類基因圖譜草圖繪製完成之後,艾爾發生物科技公
司及生物基因實驗所一時成了大眾關注的機構,負責人尼爾。希特潘也成了媒體
爭相訪問的對象。
事實上,對外界來說," 貝塔" 位於地下三樓那個研究實驗室是不存在的。
它是直接對希恩潘負責報告的一個隱形機構;在" 艾爾發" 對外公佈的集團結構
編製資料,它只有一個名稱而已。" 艾爾發" 對外公開予學界的贊助或研究計畫,
都由明處的生物科技公司或生物基因實驗所負責主持,而身為其負責人的尼爾。
希特潘,自然擁有一定的勢力。
然而,對於" 貝塔" 地下三層的一切活動,尼爾完全無法掌握。
他推開大門,走進" 貝塔" ,直接搭乘電梯到地下樓層,並沒有受到任何阻
攔。自由出入" 貝塔" 這一點權力,他當然是有的。
不過,從門口的守衛,到各個樓層的警衛看來," 貝塔" 的人力駐守明顯增
加許多。希恩潘下令," 貝塔" 的守衛增加一倍之多,他覺得奇怪,想探個究竟。
一路算是通行無阻,所有人對尼爾都十分客氣尊敬,不敢多加盤問。不料,
到了C區域,他竟然被守衛阻攔住。
" 對不起,尼爾先生,前方是禁區,您不能再過去。" 守衛認識他,語氣非
常客氣。
" 我不能過去?你再說一遍!" 尼爾沉下臉,瞪大他的藍眼珠。
守衛盡忠職守,重複一次說:" 很抱歉,尼爾先生,野澤博士有指示,除了
C區域工作人員,任何人都不准進入。您請回吧。"
" 野澤?" 尼爾勃然大怒,咆哮說:" 小小一個博士的指示,就想壓制我!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尼爾。希特潘!"
" 我知道,尼爾先生,非常抱歉。但是……" 守衛面有難色,為難說:" 我
只是奉命行事,您還是──"
" 我不走!誰也別想阻止我!" 尼爾大聲吼叫,強欲闖入。
" 尼爾先生……" 守衛連忙制止,又不敢傷害他。
兩人拉拉扯扯,引起一陣騷動,有其它守衛過去幫忙,但也不敢對尼爾怎麼
樣,就那樣僵持不下。
" 什麼事這麼吵吵鬧鬧的!" 野澤夥同史文生出現在門口,臉色陰沉,陰聲
地斥責。
" 野澤博士……" 守衛急忙報告,野澤揮手阻止他開口。他已經看到尼爾。
" 尼爾先生," 野澤揮開那些守衛,轉向尼爾。希特潘,皮笑肉不笑。" 什
麼風把你吹來,讓你大駕光臨我的小研究室?"
尼爾拉拉皺亂的西裝外衣,哼一聲,質問野澤說:" 野澤博士,你這是什麼
意思?居然不准我進去!"
" 我怎麼敢。不過,尼爾先生你應該清楚,這裡非相關人員,是一律不准進
入的。"
" 我跟那些人不一樣,你馬上叫這些守衛讓開!" 尼爾惱羞成怒,大聲咆哮。
他到底是" 艾爾發" 最高層的人員,竟被一個小小的野澤阻擋在外,怎麼嚥得下
這口氣!
" 恕難照辦,尼爾先生。" 野澤一雙鷹眼陰勾起來。" 希恩潘先生有令,C
區是最高禁區,沒經過他的允許,誰都不准擅自闖入,就是連你也一樣,尼爾先
生。你若有什麼不滿,去向希恩潘先生說吧,恕不奉陪了。"
說完這些話,他便轉身進去,丟下尼爾狼狽地站在那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又轉為惱羞的紅焰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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