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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晚,康寧果然如約前來,而東方賀早吩咐廚子在花香醉人、清風徐徐的花園亭子裡擺了一桌酒膳候著他。
  小雲扶著現在行動有些受制的杜小月慢慢走到亭子,許久不見正聊得開心的兩個男人馬上停止談話。東方賀站起來,撐著她的腰,帶她到椅子坐下。
  「方纔我見你睡的正沉,所以才沒喊醒你,現在還疼嗎?」他體貼地問。
  「不怎麼疼了。」
  杜小月黑白分明的大眼裡靈黠的光芒一熾,轉頭向一旁的康寧,丟給他一個燦爛而又詭譎的笑。
  「托小王爺之福,本來我的腳還疼得要命,不知道為什麼,知道小王爺要來之後,它就不疼了耶?!小王爺你說奇怪不奇怪?」
  她根本是在提醒他,她可還沒忘記他是罪魁禍首之事;可還真奇怪,她老覺得對這位小王爺的感覺好怪?!那感覺說不上來的奇異……好像認識他許久似的……
  康寧笑了笑,總算再次見識到東方賀的未婚妻子慧黠而又頑皮的一面。
  「真是非常對不起!今晚除了和東方聚聚,其實主要也是要對杜姑娘表示深深的歉意……」他說著,從身上取出一樣東西放在她面前。
  「做啥?這又是什麼玩意兒?」杜小月盯著那東西,又看了看康寧,狐疑滿腹地問。
  那是一個手掌大小的檀木盒子,盒面雕刻著細緻美麗的花紋,就不知裡面是放了什麼東西?
  「你打開看看!」康寧笑著朝她點頭。杜小月古靈精怪的小臉上又是疑惑又是好奇,偏頭詢問地看著東方賀。東方賀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並且示意她打開。
  杜小月將檀木盒子放在手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它——只見木盒子裡正放著一顆約莫桃核大小、黑黑不起眼的珠子。她只覺得這顆黑珠子圓滾滾的好玩,將它取出來放在手心,卻發現一股暖氣似乎正從珠子滲進她的肌膚。
  「這要給我玩嗎?」她大覺有趣,將珠子反覆把玩。
  「這叫『黑靈珠』,是西域使節進貢我朝的珍品,不論身中何種劇毒,只要將這珠子放在清水中,然後再將清水喝下便可解毒。西域大使獻了兩顆進宮,我有幸蒙陛下恩賜一顆,現在它是你的了!」康寧吐露了黑珠子驚人的來歷,神色愉悅地道。
  杜小月可沒想到這不甚起眼的黑珠子,竟有如此來歷,作用如此神奇,不禁張大眼再仔細盯著瞧,卻不覺得它的外表有何稀奇,不過黑不溜丟嘛;不過放在手上還溫溫的耶!可待她聽到康寧最後那句話時,她仍忍不住錯愕驚疑地猛眨著眼。
  「我……我的?這東西要送我?!」杜小月詫異得手上的黑珠子差點滑下去。
  「除了彌補對你的虧欠,也算是送你的見面禮。」康寧溫文爾雅地微笑。
  杜小月忙不迭地搖頭,將東西放回盒子,推回給他;不是懷疑它啦,只覺得這禮物太貴重了!她受傷是受傷,可也沒尊貴到用這種東西來補償吧?!她原本的計劃不過是想設計讓他也嘗嘗苦藥的滋味而已,他這一番舉動反而讓她覺得不好意思!
  盯著擺在他面前,那道她早偷偷吩咐廚子張叔特地加了「好料」的湯,杜小月有些慚愧地低著頭,不敢說話。
  康寧還道她不好意思,將盒子又放到她面前,笑容更見溫和。「你儘管收下,說不定以後用得著,東方他也答應了!」
  東方賀笑著開口道:「既然是他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他家寶貝多得是,對他來說,這件還算普通,所以你也不用替他心疼。」
  「是嗎?!」杜小月詫然問,只是頭仍垂得低低的。
  康寧點點頭。
  杜小月只好收下,既然如此,她的愧疚也減輕了一點點。「謝謝你!」她真心謝他。「你肯收下我就很高興了!」康寧總算鬆了口氣,微笑地說。
  「好了,說了這麼久。肚子想必也餓了。來,用飯!」東方賀替兩人夾菜。
  氣氛逐漸熱絡起來,三人邊吃飯,邊聊天賞月,頗愜意的,直到「呃」喝了一口看來美味無比的湯,康寧原本笑著的表情突然轉為古怪。
  好沒容易將那口苦苦黃連的湯吞下去,他馬上抓起手邊的茶狠狠灌了一杯。
  杜小月看他喝湯,已經來不及阻止,只好歉疚地低下頭,咋咋舌。
  東方賀看了他一眼。「怎麼回事?」
  「老天!這湯簡直跟黃連差不多,是不是廚子放錯調味料了……」康寧一連又喝了兩杯茶,這才沖淡了些味道,但仍忍不住低叫著。
  杜小月明白怎麼回事,手抖了一下,差點將飯餵到鼻子裡。
  東方賀似笑非笑地在杜小月臉上梭巡了一圈。「是啊!這廚子未免太糊塗了,竟然將湯味弄得跟『苦藥』一樣,想必這大廚是怕有人不知苦藥滋味如何,才加了這些特別的料……」他意有所指地說道。
  被發現了!杜小月暗道糟,好像什麼事都逃不過東方賀的眼睛耶!
          ☆          ☆          ☆
  夜深了,康寧告辭回去後,杜小月也趕緊溜回房。「小姐,你要休息了嗎?」丫鬟小雲倒了杯茶給她,邊問。
  她已經睡了一個下午,哪還睡得下?她搖搖頭:「夜晚了,你回去休息,我自己來就行!」
  小雲要出去前,突地醒起似的,走到梳妝台前將一幅畫軸交給杜小月。
  「對了!小姐,這是中午你回來時掉落的東西,小婢將它拾起,可一直忙著忘了交給你……」小雲不好意思地說,將東西交給她後便退下。
  杜小月一直忘了這事,如今見這畫,才猛然想起。
  將畫軸展開,畫中白衣女子淡然神情依舊,瞧著瞧著,杜小月腦子裡不期然閃過另一個神色幾乎與她相仿的人影——路藏千!
  杜小月撐著下巴,悠悠地歎了口氣。
  怎麼世上竟還有如他一樣的人,可不知這畫中女子又是怎樣的身世?也許跟他一樣,正在找尋她的愛人……
  第二日和東方賀一起用早膳。
  「昨晚睡得還好嗎?」東方賀的神情平靜地凝視著她問。
  「你還在怪我捉弄小王爺的事?」瞧他表情,就知道昨晚那「苦湯」事件他可沒忘。「怎麼會?昨晚的菜餚都是張叔親自烹調,有差錯也是張叔的事,你怎麼會說是你捉弄了小王爺?」他唇角一彎,露出愉快卻隱含某種揶揄的笑。
  「那根本不關張叔的事,是我要他在湯裡加黃連,你要處罰就處罰我,張叔是無辜的!」杜小月義正辭嚴,一人做事一人當,既是她做的,怎能連累旁人受罰?
  東方賀笑得邪惡:「既然你肯乖乖承認是你做的,那就安心接受懲罰吧!」
  杜小月眼珠子一轉,扁扁嘴,白眼瞪道:「你都不問我為什麼捉弄他,就要懲罰我。不公平!」「為了他害你受傷的事?!」他攫住她的視線,有些失笑地說。
  「沒錯!他害我受傷,我讓他吃吃苦,這下不是扯平了?!所以你要處罰我是很不公平的!」她得意地露出編貝似的皓齒,一笑。
  「誰說不公平?」他慢吞吞地開口,聲音異樣的溫柔:「小王爺不是送你東西賠禮了,你竟又捉弄他,這已經是兩回事了……」
  杜小月噘著嘴。
  「所以我還是要罰你。」看她忿忿不滿的小臉蛋,東方賀不禁又愛又憐,只是表面仍得板著面孔,嚴肅地道:「罰你在成親前,不許踏出大門一步!」
  杜小月的臉馬上垮下來,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咬牙瞪視著他叫著:「不要!你是不是存心把我悶昏在家裡?離成親的日子至少還有半個月,你竟然要把我關在家裡半個月?!」
  東方賀緩緩站起身來,霎時渾身散發出窒人的氣魄,讓杜小月的心猛地一驚,差點在他逼人的氣勢下畏怯;可想到他這簡直沒天理的處罰,她的勇氣就倏然加倍,大眼一瞠地直視著他,這可關係到她未來半個月的幸福與快樂耶!她可不能退縮!
  「反正成親前這段日子你就乖乖待在家裡不准出門,而且你的腳還傷著,在家裡養傷休息不好嗎?半個月的時間你有異議,不然將成親的日子提前也成!」嗯,這個主意似乎不錯!東方賀看著她,若有所思地微笑。
  杜小月嚇了一大跳,又慌又氣又羞地直跺著腳,結結巴巴地差點說不出話來。
  「說……說什麼呀……哪……哪有人這樣……」
  東方賀咧嘴一笑:「既然你不贊成,那這半個月你就乖乖待著好了!」語中頗有一絲遺憾。
  什麼嘛?!他根本是在耍她!杜小月氣咻咻地指著他叫:「你——」
  一把握住她伸得長長的手,東方賀氣定神閒地將她拉到身邊坐下。「吃飯!」他簡潔明瞭地告訴她,並且立刻動手幫她盛了碗粥。
  「我不——」她的話突地被塞回,東方賀正親手餵她吃飯,飯菜堵住了她的嘴。
  「你不什麼?」他笑瞇瞇地接話,又餵了她一口。
  「我自己來!」杜小月跟他搶碗。她又不缺手,他幹嘛老愛餵她?要被她師父看見,一定教訓她是條大懶蟲!
  「你不自己吃,自然是我來幫你!小寶貝,來,張口……」護著碗,東方賀又舀了一口湊到她嘴前,似乎將餵她吃這檔事當作享受了。
  他為什麼要做這種讓她丟臉的事?
  「你自己為什麼不吃?」連被他餵吃了好幾口,又是在他綿長的注視下,瞧他笑得古古怪怪,杜小月更覺不對勁,於是不服氣地道。
  他笑得更邪異了,舀起一口,自己張嘴就吃了。
  杜小月雙頰倏地染上兩抹嫣紅。
  東方賀自己吃了一口,又要餵她,杜小月臉紅得厲害,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吃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地變得異常親密,在兩人你一口我一口之下,一碗粥不久即見底。「還要不要再吃一碗?」他微笑盯著她。
  杜小月搖頭。
  細心地擦擦她的嘴,東方賀攬住她的腰往外面走。「為了你好,我才要限制你的行動。你現在腳傷未好,若不聽話地亂跑亂跳,傷口癒合處不怕犯疼了,到時吃虧的可是自己。想要玩,等成親之後,我會帶你去玩了,你還怕玩不夠嗎?嗯?」
  知道她還未完全釋懷,東方賀低頭審視著她優美的臉蛋,嘴角勾勒出一朵誘人的笑意,輕輕道。認真地想了想,杜小月這才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好吧!看來這半個月她只好乖一點了。帶她漫步至書房,東方賀突地神神秘秘地對她說:「昨天我出門前不是說要帶一件東西給你……」
  他不說,她倒忘了還有這事。杜小月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期待地盯著他問:
  「是啊!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帶回來了嗎?」
  東方賀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吻,露出迷人的微笑。「帶回來了!現在,你先把眼睛閉上……」
  「不能現在就瞧?」漸漸高漲的好奇心讓她開始興奮起來,追著他不滿地問。
  「先把眼睛閉起來,一下子你就能見到的。」
  杜小月只好如言閉上眼睛。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一會兒他終於同意她張開眼。
  杜小月睜開眼,被她面前那景象弄傻了——
  一名身著粉衫、俏麗活潑的少女,正開心地坐在一棵大樹上。精靈般的黑白大眼淘氣十足地看著前方,嘴角還向上翹地帶笑著,全身散發出的青春氣息更令人一眼難忘……
  那神韻、氣質活靈活現地開展在一方畫紙上,難怪杜小月會瞧得呆楞住——因為那眼、那眉,甚至額上那點硃砂、胸前那月牙型練墜……這根本是畫她嘛!
  畫中少女是杜小月沒錯!
  「為……為什麼會有這畫像?這就是……你要送我的東西嗎?」她語音有些顫抖,眼前開始有一片霧氣形成。
  「喜歡嗎?」東方賀洒然一笑,反問她。
  杜小月猛點頭,喜歡!喜歡!喜歡!
  「這是我特地請人為你畫的。謝師傅是京城裡最出色的畫師,只要讓他見過一眼,他就能畫出此人來。那日我請謝師傅過府小坐,你還不小心將玩兒的球丟到他身上……」
  「你說的是那天來的那位留著兩撇翹鬍子的老公公?!」杜小月似乎想起來了,不由噗哧一聲笑出來。
  「沒錯!」東方賀見她歡喜得緊,神色不免也舒緩了下來。「你呀!竟然將球丟到謝師傅身上,讓人家不想認識你也難哪!」他搖搖頭,取笑她。
  杜小月像得了寶貝似得將畫細心地捲好,笑瞇了眼:「我要是沒這麼一丟,他怎能記得住我,又怎能將我畫得仔細?他該感謝我才是嘛!」
  東方賀坐回椅子,舒服地伸長著腿,露出和悅的笑容,看著她天真滿足的俏臉。
  「咦!對了,這幾天怎麼都沒看見路大哥?」杜小月拿著畫,想起了另一幅畫中的白衣女子,竟連帶地想起路藏千,這才猛然發現他這幾日似乎又消失了,於是問道。「他想出現自然就會出現,別替他擔心!」東方賀開始玩弄著她的手指,有些心不在焉地說。
  「還是沒他姊姊的消息啊?」杜小月覺得他好可憐,最愛的人不在身邊,也不知現在是死是活……看來她最幸福了!在身邊有東方賀疼她、寵她,給她源源不絕的愛;她想,如果有一天兩人分開了,不能在一起了,那會是怎樣的情形?
  「在想些什麼,月牙兒?」東方賀見她想得專注,眉頭卻愈蹙愈緊的一副恍惚模樣,不由將她攬至他膝上坐著,一雙炯目又溫柔又銳利地凝視著她,靜靜地問。
  「我在想,我真的很幸福、很快樂……」她歎了口氣,偎著他溫暖的胸懷。
  「真的?」他若有所思地撫著她烏黑柔亮的長髮。
  「剛才我想到路大哥跟他姊姊的事,想到有一天我若和你分開的話,我就覺得很……害怕!」她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寒顫,東方賀感受到了,擁緊她,將她護衛在他懷裡。
  「世上的事我們無法預料,沒有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既然如此,我們唯有把握當下的幸福,珍惜每一刻能在一起的時間,是不是?月牙兒,我無法把握會沒有和你分開的一天,可是我有把握能好好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所有時間……」他的聲音柔得化不開。
  吐了一口長長的氣息,杜小月轉眼一想,終於想通似的認真地點點頭,驀地抱住東方賀的腰,嫣然而笑。「你說的對極了!所以呢,是不是說,以後你要去什麼地方,我一定要跟著你去;要出門談什麼公事、處理生意啦,再也不准把我丟在家裡!你說的,要珍惜我們能在一起的所有時間……我這樣說沒錯吧?」她眼中盡閃著頑皮的光芒。
  東方賀聽得哈哈大笑,然後低頭重重親了她一下。「你這淘氣的小丫頭,真該好好打你屁股……」
  杜小月被他的吻弄得暈頭轉向,臉上紅潮未褪,靠在他懷裡,好沒容易喘平了氣息,聞言不由嘟起嘴兒,又嬌又嗔地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淘氣哩!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就老愛威脅要打我屁股,莫非你愛當小人?」
  手指憐愛地輕撫她玫瑰似的唇瓣,東方賀邪也似的吃吃笑著,那又低又沉的嗓音刻意要挑動她的心魂:「能對你『動口又動手』,就算當小人又何妨?!」
  杜小月眨眨眼,差點被他打敗!晶瑩閃亮的眸珠機伶伶地一轉,突地泛開燦爛奪目的笑容,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頸,一張俏臉逼近他,弄上十足嬌媚嗲氣的聲音,裝模作樣地說:「是啊!想當初人家與你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青樓。那兒的姑娘們不是又美又溫柔嗎?想必你也很樂意在她們身上動口又動手的,我這小丫頭又算得了什麼?是不是呀?東方公子!」
  「是啊!是啊!青樓裡的姑娘們個個能歌善舞,又美又溫柔的,哪像你又頑皮又不聽話,老是讓人擔心,拿這些跟你比,你這丫頭的確是差多了……」東方賀說著說著,還煞有其事地搖搖頭,眼底卻閃過一抹莞爾的光芒……
  原本要捉弄他,卻又被他將了一軍,杜小月愈想愈不對勁,連話都忘了回。
  東方賀見她小臉憋著的模樣,心裡不由偷偷笑著。
  「瞧瞧人家那些溫柔的姑娘,哪像你一樣,又跑又跳又爬樹又衝著狗兒追的?
  你說她們哪比得過你呀?」他的語氣漸漸溫柔了下來,可惜杜小月正在氣頭上,哪注意到這個。「東方賀!」她氣呼呼地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激動得忿忿地喊全了他的名。
  「我在這裡!」他笑吟吟地接口。
  「我——不——理——你——了——」他竟敢……竟然這樣說她?!可惡!
  「那我理你好了!」他笑得更開心。
  杜小月哼了哼。
  「生氣啦?」他問。
  「……」這次連哼聲也不給,杜小月轉頭拒看他。
  東方賀將她的頭轉過來,盯視著她,執意望進她眼睛深處。他唇角笑容一斂,神情霎時轉為沉凝與嚴肅。
  「她們確實比不上你!」他一開口即如此說道。「她們是又美又溫柔,可是她們沒有你的自然純真,沒有你的朝氣活潑;只有能跑、能跳、好奇勇敢、又愛冒險的杜小月才是我愛的,我就是愛這樣不矯揉造作的你。你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杜小月,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記得我同你說過嗎?」
  杜小月哪會不記得,聽他如此一番話語,早也明白他從未改變的心意;而他那雙會透視人心似的異樣溫柔眼睛,惑人神魂似的異樣低沉語調,竟又令她心跳如鹿撞。
  杜小月想也沒想地伸出小手,遮去他熾烈的視線,稚氣嗔聲道:「你別這樣看人嘛……」
  東方賀輕笑出聲,似也瞧出她的心情,倏地一把握下她的手,湊在嘴上輕觸了一下。「我還想就這樣看你一生一世呢,我的月牙兒!」
  杜小月紅著臉鑽進他懷裡,羞怯之餘不免認真地想:剛才竟又是被他捉弄了去,唉!
          ☆          ☆          ☆
  「做啥買這麼多衣衫?我又不缺!」杜小月在一旁瞧著東方賀指揮丫鬟將一件又一件嶄新的衣裳掛進她衣櫃裡,忍不住開口喊。
  「誰說你不缺!這是二個月前我特地吩咐織坊替你裁製的。秋天快近了,這裡的天氣可不比溫暖的南方,你卻連一件厚衣衫也沒有,所以我才要他們裁製了些。」
  他氣定神閒地道。
  東方賀說的倒沒錯!
  杜小月稍稍瞧了那些裁製美麗精緻的衣裳幾眼,動容於他的用心,卻仍不免問道:「雖然我不懂衣布織紡什麼的,可我瞧它們高貴美麗得緊,想必也花費不少錢吧?」不忍拂逆他體貼、細心的美意,她走近瞧了瞧,伸手摸了摸,手下舒服的質感不由令她讚歎。
  東方賀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御絲坊』是京城最大的織坊,裡面的師傅個個手藝不凡,連王宮貴族也盡尋『御絲坊』做衣裳。因為絲織布料本身就價格不貲,再加上『御絲坊』聞名京城,所以想請動『御絲坊』,一件衣裳起碼要上千兩。」
  杜小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驚道:「一件衣裳就要上千兩?!那……這些不就……」
  天哪!這裡最少有二、三十件衣衫,意思是他至少花了萬兩做這些衣衫?!她以一種看瘋子的眼光看他。
  這也難怪她嘛!想現今尋常人家幾兩銀子就足夠溫飽個把月,一件衣裳就可以讓他們安飽上幾年,這其間貧與富的差距可真令人感慨了!
  東方賀神秘地笑笑,搖搖頭;杜小月不解地看著他。
  「對別人來說,『御絲坊』的衣裳一件要花上千兩,但對我來說,可就不同了……」他賊賊笑著,故意吊人胃口。
  「有什麼不同?莫非你認得老闆,所以才算你便宜些?」她猜。「我不僅認得老闆,還跟他情同手足,這些衣裳是他要送你的。」
  「騙人!我又不認得他,他幹嘛要送我衣裳?剛才明明你說是你特地派人為我裁製的,怎麼又變成是別人送我的?這老闆到底是誰?」她可沒這麼容易被騙倒,不相信地說。
  「你想呢?」他又捉著她的小手把玩,語露玄機。
  杜小月可也不笨,腦子只轉了一下,立刻指著他驚訝地大喊:「是你!」
  「好聰明的月牙兒!」他當是獎賞似的輕吻著她的手腕,笑得好燦爛。
  杜小月推推他,有種上當的感覺。「你故意不告訴我!」
  「『御絲坊』聞名全京城,可少有人知道我就是幕後的老闆。你真是聰明,一猜就中!」他懶懶洋洋地舒展四肢,可那充滿睿智的眼光仍亮如炬燭般的在她臉上梭巡著。
  「為什麼不讓人知道你是『御絲坊』的老闆?」杜小月很好奇。
  「可以少掉很多麻煩,增加很多方便!」東方賀答得俐落。
  東方賀是許多大行號的老闆,可是除了替他在各行號坐鎮掌理的人外,幾乎少有人知道他是真正的大老闆。凡有事情,掌理人就直接向他報告,而有事只要向他們下達指令即可。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應酬,做其它更多有益的事。他的頭腦使他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他有錢,可他不喜歡像暴發戶一樣地炫耀。除了小王爺外,東方賀沒跟官場人物有所交往,可即使不涉足官場,東方家在京城仍有其崇高的地位。在一般人眼中,東方賀是高官之後,身世仍是不凡;
  可東方賀就愛做他的商人,比起官官間的逢迎巴結、勾心鬥角,當商人不是自由自在得多了?
  「原來你跟我一樣怕麻煩!當有錢人就很麻煩了,當有錢的官就更麻煩了!嗯,也對!如果讓人知道你是大老闆,一定有很多人趕著要來巴結你,那時你就很忙;
  既然很忙的話,一定沒時間做正事,沒時間玩,沒時間陪我,那我一定會很無聊。
  對,我看你還是繼續當你的隱形老闆好了!」最後終於得到結論,杜小月差點沒替他明智的抉擇拍手叫好。東方賀霍地大笑,禁不住一把將杜小月纖細柔軟的嬌軀摟進懷裡,又好氣又好笑地用手指叩叩她的額頭。「原來你是怕我沒時間陪你玩,才同意我這隱形老闆的身份哪?你這丫頭!」
  「我也是為你好耶!你老是時時刻刻工作也是不行的,最好是有適當的休息,出去走走玩玩,才不會讓自己精神繃得太緊,那可是會影響身體健康的。你瞧,我說的不對嗎?」她反駁。
  「對極!對極!」東方賀愉快地笑著,像捧著珍寶似的捧起她的臉蛋,凝視著她烏黑若深潭的雙眸,聲音低而幽柔地說:「原來我的月牙兒這麼關心我,對我這麼好,我是誤會你了!」
  眨眨眼,杜小月反倒不好意思。「不要常常就好!」她雙手攔下他的脖頸,這次主動地湊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然後又害羞地躲進他懷裡。
  東方賀一愣,之後嘴角浮漾出一抹感動的、柔和的笑意,手上臂力一施,更加摟緊她。
          ☆          ☆          ☆
  就在東方賀和杜小月即將拜堂成親的前幾天,路藏千隻身奔往天山,事出自然有因——
  這一日,杜小月無聊之餘想到前廳幫忙,被富伯嫌笨手笨腳地趕到後面去;想到廚房幫忙,被張叔嫌礙手礙腳地請了出去——唉!想她杜小月砍柴、生火、煮飯、打掃樣樣精通,來到這裡竟然被嫌?!嫌她礙手礙腳也就算了,竟然還嫌她笨手笨腳?!未免太污辱她的聰明伶俐了!
  好吧!不用她可是他們的損失,那她去書房找東方賀好了。
  一進書房沒看見他,倒是看見他專用的大書桌上,除了放幾本帳冊外,中間竟擺了一張畫像——是路藏千!
  畫中的他一身黑衣,依舊神色淡漠,可執畫之人將他的神情栩栩如生地描述於紙上……
  杜小月好奇地將畫拿起來,又細瞧了一番,納悶著:怪了,為什麼會有路大哥的畫像在這裡?
  看著看著,她突地想起另一個同樣孤冷的影子;覺得很有趣的,杜小月匆匆跑回她房裡,從櫃子裡取出一卷畫軸,然後又往書房跑。
  「哇——唉喲!」猝不及防地在轉角處走出一個人,杜小月煞車不及,眼看就要撞上。
  她大叫一聲,幸而來人反應極靈敏,迅速往旁邊一閃——
  嘿!他閃開是沒錯啦,可杜小月就沒那麼幸運了。她人沒撞上,卻被腳下的階梯絆倒,重重摔坐在地上。這還不打緊,可她前幾天才受傷未癒合完全的膝,竟狠狠去「親吻」了一下石階!這下痛得她眼淚直流,後面那句「唉喲」聲就是這麼來的。
  「到底是哪個走路不會轉彎的冒失鬼……好痛!」杜小月按著腳凶霸霸地喊,舊傷未癒又添新傷,好疼哦!到底是哪個笨蛋?!其實冒失鬼是她才對!
  「對不起!」隨著滿是歉意的一聲,一個黑色影子蹲下來在她身前,是路藏千!
  瞪著他,杜小月表達強烈的不滿:「要轉過來也不會通知一聲,很危險的,你不知道嗎?」
  轉個彎也要通知,沒搞錯吧?!「對不起!」他還是只有那三個字。
  杜小月感覺膝蓋沒那麼痛了,吐了一口氣,正想開口舒怨氣呢,卻見路藏千眼睛盯著地上好像見鬼似的,然後動作如迅雷一般,一下子越過她身邊,將她掉落在地上的畫像拾起。
  原本冷漠的表情在見到畫像上的人時,剎那間全然融化……那燦亮有神的眼睛、輕揚的眉峰、微彎的唇角,讓路藏千簡直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
  因為那幅畫?!因為那畫中的白衣女子?!
  忘了要疼,杜小月看著路藏千盯著畫上白衣女子的神情,她陡地明白了——
  「路大哥!難道她……她就是你姊姊?!」杜小月驚訝地喊。路藏千的手微微顫抖地輕撫畫中人的發,那臉上流露出久別重逢的相思與深情,看在她眼裡也知道答案了。
  「告訴我,這畫哪裡來的?!」路藏千驀地醒起,捉住杜小月的手急切、焦灼地問。
  杜小月將得到畫的來源、經過統統告訴他後,才一眨眼,路藏千的人已經不見,連那幅畫也一併讓他給帶走!
  杜小月呆愣了好久。
  原來她一直猜測的畫中白衣女子,竟然就是路藏千的姊姊!千尋萬訪,怎料她竟在這一方畫紙上現芳蹤……想不到她在偶然之中買下的畫像,竟無意間讓路藏千的追尋開啟了一個契機!
  而在東方賀桌上的那幅畫,原來是東方賀要人為他畫的,為了幫他找人,也許他姊姊看到他的畫像會主動找他,所以才畫了這幅畫;那一個下午,路藏千就同他們告辭,迫不及待地前往天山。
  希望他可以找到她!所有人都為路藏千這麼祈禱著。
          ☆          ☆          ☆
  悠哉舒服地躺在樹幹上,透過枝樹茂密的葉子看著頂上的藍空,偶爾吹來徐徐清風,讓她想起了以前那棵讓她從小爬到大的樹,更是讓她想起了師父,想起了青石鎮的一切……
  杜小月閉上眼,漸漸沉入夢鄉,而夢裡有熟悉的老樹、慈愛的師父、師姊及溫柔的映色……
  「小姐……小姐……你在哪裡啊……」一陣呼喚聲陡地將她由甜蜜的夢境驚醒。
  杜小月張開眼睛,朝底下望去,只見她的侍女小雲正往園子這邊尋她,可仍未發現她的主子正安安穩穩地坐在樹上。
  晶瑩閃亮的眸珠頑黠地轉動,杜小月按捺不住,心癢地又想捉弄她。猶不知頑皮的主子正在頭上,小雲停在樹下,不解地喃喃自語:「奇怪了,剛剛小姐明明就在前面的,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她又四處張望著。
  「唉——」一個幽幽的歎息聲乍然響起。
  小雲猛被嚇得跳起來,慌慌張張地瞄向四周。是什……什麼聲音?!
  「唉——」又是一聲歎息,而且這次似乎更詭異了,恍如鬼魅般的悠悠蕩蕩迴繞在耳際。
  小雲駭得雙腳一軟跪在地上。「誰……誰……小……小姐……是你……你嗎……」結結巴巴的聲音配合著要哭出來的語調,顯示她已被這莫名其妙卻詭譎駭人的聲音嚇到了!
  大白天怎麼可能有妖魔鬼怪出現?該不會是小姐又在捉弄人吧?可……可是這聲音……
  「小雲……小雲……」那鬼裡鬼氣的聲音尖銳地叫著。
  「哇——有鬼啊!」小雲聽那鬼聲竟然在叫她的名字,已經嚇得臉色慘白,差點沒暈過去。
  「咯咯……哈哈哈……」冷不防地,一陣大笑聲從樹上傳下。
  那全然暢意、痛快的笑聲聽在小雲耳中簡直如雷貫耳,她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抬頭往上一看……
  可不是嘛!那搗蛋成功的杜小月完全不顧自己是個姑娘家,正坐在樹上笑得前俯後仰,只差沒從樹上掉下來。
  「小姐!你……你快把小婢嚇死了!」小雲有些怨怪地抬頭看著她的主子。天哪!她還以為碰到鬼東西了……
  杜小月笑得喘不過氣來,好沒容易止歇了笑意,低頭盯著小雲,眼中仍有一抹調皮的光芒。「你不是在找我嗎?我不過告訴你我在這裡嘛!」「哪有人喊這種聲音的?好像……好像那個東西……」小雲想起剛才那事,不禁在心裡歎道:又被小姐捉弄了!
  杜小月瞄了她一眼,嘻嘻一笑:「只不過聲音拉長、拉高一點,要不要我再示範一次你聽聽?」
  小雲忙不迭地搖頭:「不要!不要!小姐還是留著自己聽好了!」
  杜小月穩坐上頭,賊笑不已。
  「哎呀!小姐,你……你怎麼會到上面去?你的腳傷……」小雲像突然想起似的驚喊出聲。瞧她坐在高高的樹上,終於知道她剛才一直感覺奇怪的地方在哪裡了。
  「腳傷歸腳傷,爬樹歸爬樹」,雖然剛才費了好一番工夫才爬上來,可杜小月仍證明了以上那兩句她自創的格言。
  她被東方賀勒令悶在家裡限制行動已是有夠難過的了,再要她不能爬到樹上透透氣,舒舒身手,那簡直沒天理嘛!
  「我的腳傷不礙事。對啦!你不是到前廳去嗎?怎麼又回來了?」杜小月的小腳在樹上晃啊晃,笑瞇瞇地問她。
  「唉!剛才給小姐這麼一嚇。我差點忘了!」小雲經她提醒這才終於想起,趕忙道:「主人說要帶小姐出門去,要小姐準備一下。」
  杜小月睜大眼,高興地泛開笑顏:「他要帶我出去?!」
  這些天她使勁力纏著東方賀,無非就是想要出去玩,可他說不答應就是不答應,寧可陪她在家裡下棋、喝茶,就是不讓她踏出府一步。所有能溜出來的方法她可一樣沒放過,有一次腳尖才踏到久違不見的門檻而已,就被東方賀一路拎著回書房,被他硬逼著背《詩經》;而他呢?就悠閒地坐在一旁嗑瓜子。等他嗑完了那堆瓜子,他竟然要她把剛才讀的詩背誦出來。
  天哪!簡直跟她師父沒兩樣。任她怎麼耍賴、撒嬌都沒用,只要稍一背不出來,就被他抓著打屁股。那次下來,若非她乾脆哭得驚天動地,讓他不得不停止考試,要不她的屁股肯定被打得開花不可!從那次起,她就再也不敢溜跑。她是什麼都不怕啦,就怕背那些東西;而東方賀就相準她的弱點加以處罰。要出去,可以!只要不被他抓到;被抓到,就把她再扔回書房背書!呵呵,她敢溜嗎?
  被悶在家裡幾天,這會兒,東方賀竟然主動要帶她出去,她哪有不興奮之理?
  當下立刻就要溜下樹,但是,她發現一件很不妙的事……她下不去!
  剛才費力地爬上來已夠她絞盡腦汁了,這回要下去卻也是個大問題。
  「小姐,你能不能下來?小婢去叫人拿梯子來……」小雲見她坐在上面似乎要下來卻下不來的躊躇模樣,立刻想到她還傷著腳的事,趕忙要跑開去。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杜小月忙喊住她。嗯,這應該不是很困難,既然她上得來,就下得去。用梯子?太丟臉了!想她爬樹竟然還要梯子來救命?實在有損她的威名,這怎麼可以?!杜小月想到這一層,立即勇氣百倍地試探著爬下樹。
  「小姐!你……你在上面不要動好了,我去叫人拿梯子來給你……」小雲看得可是心驚膽跳,慌張地要她不要再動。
  「怕什麼?我的技術可是一流的,你別急嘛!」杜小月反倒安慰起小雲,小心翼翼地撩好裙襬,又跨下一步。
  呃,她忘了她一流的技術還要為腳傷打一點折扣。
  杜小月受傷的膝蓋不經意壓到樹幹,痛得她差點直掉淚。腳下一顛,趕忙捉住樹幹,這才沒跌下去,只是她現在的情形卻是……腳下懸空,吊在半空中!
  「小……小姐!小心啊!小婢去請人來,你別動!別動啊!」小雲在下面看得心膽俱裂,驚惶地叫著,急匆匆地跑出去。
  該死!可惡的傷,竟然害她吊在半空中動彈不得,她的手酸死了!
  杜小月微轉頭,看了一眼地面,估計了一下距離……嗯,不是很高,摔下去應該沒事!
  沒力氣了,好,跳吧!她手一鬆,整個身子往下墜,預計接著她的是那一片摔下去肯定還是會很痛的草皮;可她發現自己很幸運地落入一團溫熱結實的物體上。
  咦!什麼東西?!杜小月忙地睜開眼,迎入她眼前的是一襲裡著堅實胸膛的衣料,再向上看去……堅硬的下巴、緊閉的唇、挺直的鼻樑、森然烏黑的眼睛……
  「是你救了我!」杜小月看清楚了抱著她的正是東方賀時,不由高興地驚呼出聲。
  東方賀的表情可一點也不高興。
  「你竟然從樹上跳下來?!」籠罩著陰霾的語氣,終於讓杜小月猛地心生警覺,她抬起頭來,畏怯地偷睨了他一眼。
  「我只是手酸了嘛……」杜小月看小雲和幾名扛著梯子的家丁又悄悄地退下去,不禁暗暗吐舌:連他們也知道要閃避颱風啊!
  「手酸?手酸了就從樹上跳下來?!你怎麼不會飛上去?!你這個小笨蛋,腳受傷竟然還敢爬樹!爬樹下不來也就算了,竟然還故意掉下來!要不是我及時接住你,你現在已經躺在地上起不來了。你存心找死是不是?」東方賀厲聲道。
  杜小月咬了咬嘴唇,雙手勾住他的脖頸,乾脆將頭賴在他胸前,直嚷:「好嘛!
  好嘛!我錯了嘛!我不該爬樹,可也不是我愛掉下來啊!我只是不小心『吊』在樹上,不小心手酸了,然後不小心放手而已……我保證下次一定小心,這樣總行了吧?!」
  將她放了下來,東方賀低頭審視著她。「你應該向我保證,下次不再爬樹了才對!」杜小月小嘴一撇,大眼一瞪:「你不能連人家爬樹的樂趣也剝奪!你也不想想,把人家悶在家裡,除了從大門門檻逛到後院,再從後院逛到大門門檻外,我唯一的消遣只有爬爬樹活動活動手腳,免得被你關久了身手遲鈍;而你現在竟然殘忍地連樹也不讓我爬?!」說到後來,似乎全是東方賀不對了。
  東方賀看著她忿忿不平的小臉,終於忍不住霍地朗笑出聲。「行了!行了!丫頭,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將你悶在家裡,不該不讓你出去,不該不讓你爬樹,是不是?」他輕捏她粉嫩的頰,眼中儘是莞爾。
  「當然!」杜小月圓圓亮亮的眼珠子瞟著他。
  東方賀眉一場,眼神裡有一抹好笑:「那可不可以麻煩你下次要爬樹時記得通知我,我好在下面鋪個墊子什麼的……」
  杜小月嘟起嘴,握起小拳頭捶他。「我這次不過是因為腳受傷才會掉下來,我也算得上是爬樹高手耶!你竟然看輕我……」
  捉住她的手,湊到唇邊一吻,東方賀洒然而笑,扶著她的腰往外走去。
  「我哪敢看輕你?只是希望你能小心些而已……」
  被他攬著走,杜小月這時才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對啦!剛才小雲說你要帶我出門,你要帶我去哪裡?出去玩嗎?」她期待、興奮地提高音階。
  東方賀不由寵溺地揉揉她柔軟如絲的黑髮。「康寧邀我們去遊湖賞景,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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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Pinepro's G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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