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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今天早晨,紀昔蘭起床的動作比平常慢了很多。說她是逃避也好,故意也罷,反正她不打算在一大早就與谷浩臣碰面──在經過無眠的一夜之後。
  她的時間計算得差不多,等她從房裡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一會兒了。
  這一天,她決定為自己找些事做,她讓自己忙得沒空想別的事。
  在能力許可的範圍內,紀昔蘭幫劉嫂擦了一樓的桌子、椅子,洗了一些要用的菜,下午則在老趙的指揮與協助下幫他拔草,並且新種了十幾株的花苗,雖然成績差強人意,卻贏得老趙的稱讚與掌聲,至少她的信心是建立起來了。
  在傍晚時,送走了來替她做例行身體檢查的周醫師後,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傾聽著外面愈來愈大的雨聲,紀昔蘭還一度擔心是不是颱風來襲。倒是劉嫂悠哉游哉地說這是山區常發生的事,並非颱風,這時她才放了心。
  可是沒多久,當雨勢再加大,這裡又發生了斷電現象時,劉嫂忍不住開始嘀咕了,卻仍得趕緊點起蠟燭,忙上忙下地把屋子四周的門窗確實關好。而小湯這小伙子不在,劉嫂和老趙只好親自檢查看看是哪裡的電路出了問題,紀昔蘭根本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等。一番詳細檢查後,他們才確定是因為下雨而導致總電源線路出問題,意思是,他們可能得忍受停電一晚的不便!
  由於停電什麼事也不能做,實在很不方便,所以大家乾脆早早回房休息。在確定紀昔蘭需要的東西可以自己找到後,劉嫂和老趙這才放心地回後屋去。
  換了睡衣躺在床上,紀昔蘭傾聽著窗外忽大忽小的雨聲,夾雜著震撼人心的打雷聲,心一直沒辦法靜下來。
  來到谷園山莊至今,她第一次碰到下這麼大的雨,再加上四周樹木被風雨打得沙沙作響,更添一股可怕的氣氛;她無法現在就睡著,更無法制止腦中奔騰的思緒。
  她想到了谷浩臣,想到他現在不知道又被秘書安排和那個大人物用餐……就在她被外面的雨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思慮弄得心情煩悶時,她床頭的電話突然響了。
  「喂!」她接起電話。
  「喂!是劉嫂嗎?」傳來的是一個溫柔輕細的女人聲音。
  紀昔蘭沒聽過這聲音。
  「我不是!劉嫂她現在不在這邊,請問你要找她嗎?」
  「不、不用!咦!你是誰?我好像沒聽過你的聲音。」那聲音發出疑惑了。
  紀昔蘭不是沒碰過這種問題,一點也不覺得對方問得唐突。
  「我姓紀,因為有事暫住在這兒。請問有什麼事需要我幫你轉達嗎?」她有禮而客氣地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那溫柔的聲音裡突然多了高興的興味:「紀小姐現在就住在我們家?告訴我,你是不是浩臣帶回去的?你是浩臣的女朋友對不對?」
  紀昔蘭著實被嚇了一跳;一來是因為她的話,二來是因為她的身份──我們家?
  難道她是谷園山莊的女主人、谷浩臣的母親!?她和谷老爺不是還在法國?
  「對不起,你誤會了。我不是谷少爺的什麼人。請問你是谷夫人嗎?」她急忙撇清兩人的關係,平靜那猛然加快的心跳。
  谷夫人的聲音裡有了更多的笑意。
  「浩臣那孩子已經讓你住在家裡了,竟然還不讓我們知道,還好我打了這通電話,否則還被他蒙在鼓裡呢!紀……你叫什麼名字?」她突然問。
  「紀昔蘭!夫人,我真的不是……」紀昔蘭可以確定她的身份了,卻被她的驟下判斷和快言快語弄呆住,而且她根本不聽她的解釋。
  「哦,昔蘭,是不是?嗯,這名字好轉!我說昔蘭,你也別不好意思,浩臣他呀,從不帶女人回家的,既然你已經住在家裡,就是他認定的人了。太好了,我還以為等我們老死了還抱不到親孫子……昔蘭,你在谷園住得還習慣吧?浩臣對你好不好?沒關係,你老實告訴我,他要是對你不好,我一定第一個找他算帳!」谷夫人已經開心得合不攏嘴了,而且明顯地立刻是兒子擺一邊、媳婦放心坎中間的變節心態。
  早知道谷浩臣是標準的工作狂,一定是因此讓他的父母焦急於他的親事,所以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就足夠讓他們高興得達一點猜測也能演繹成事實。
  幸好紀昔蘭腦袋還很清醒。而且她不能造成這種誤會──谷浩臣?不、不!他不是她能動心的對象。呵!他的女朋友?幾百年後再說吧!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而他又是何種身份,不,她不能陷下去。
  「夫人,我……一時沒辦法向你解釋清楚我的狀況……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只是暫時住在谷園山莊而已,跟谷少爺沒有關係……」她吐出一口長氣,真的不知該如何解釋,儘管她不忍破壞谷夫人的期待,可是卻非得這麼做不可。
  電話那頭沉寂了好久,終於谷夫人的聲音再度傳來,卻仍是遲疑和盛著一絲希望。「你……真的不是浩臣的女朋友?」
  「不是!」她肯定地回答。
  「可是你住在谷園……」谷夫人的聲音出現一抹詭異。
  「是!」紀昔蘭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麼。
  「好極了!昔蘭,那麼我們改天見!」谷夫人笑瞇瞇地說完,留下耐人尋味的結尾,然後掛上電話。
  紀昔蘭怔愣了一下,回過神,她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位谷夫人似乎要開始進行什麼計畫……
  搖搖頭,她放回電話筒。
  今夜,可真是令人驚奇的一夜,先是碰到這種罕見的山區大雨,然後是接到谷夫人的電話……
  聽起來谷夫人似乎是那種直言直語、爽朗的人,可不知道當她明白她住在這裡的原因之後,會是什麼表情?她從未想到有一天必須和谷氏夫婦碰面:當她來這裡要當代理管家之時,她知道期限只有半個月。根本沒機會見到他們,可現在,如果她在這裡再待得夠久,那就表示她勢必會和他們碰上面──那麼她的身份該怎麼解釋呢?曾經是谷園山莊的代理管家,現在是住在這裡白吃白喝、瞎了眼的女人?
  真是一團糟啊!
  紀昔蘭忍不住歎了口氣,突然發現她得面對這問題。
  她重新躺回床上,才一會兒,就聽到前廳猛然傳來一聲很用力的開門聲,她嚇了一跳,上次的恐怖經歷又湧上心頭。她幾乎是立刻跳下床,迅速摸索到門邊,附耳在門板上專注地傾聽──一個跌跌撞撞的聲音和一個男人模糊的低咒聲從外面傳來。
  紀昔蘭立刻就認出是小湯的聲音,鬆了口氣。她聽到他說停電,要找蠟燭和醫藥箱的話,而他說話的對象顯然是谷浩臣。
  醫藥箱?發生了什麼事?她突然驚疑了住,一股強烈的不安感霎時升起……
  想也沒想,她立刻打開房門走出去。
  正巧找到了蠟燭點上的小湯,赫然發現一身白衣、蓄著長髮的女人正悄無聲息地向他「飄」來,他猛被嚇了一跳,仔細一看,這才看清楚來人是誰。
  「天哪!你怎麼還沒睡?」他忍不住吐了一口氣。
  紀昔蘭找到小湯的位置,在牆邊的櫃子前──現在這屋子裡的黑暗對她來說構不成太大的阻礙。
  「小湯,發生什麼事了?」她直接問他。
  外面仍下著雨,雨聲擾亂了紀昔蘭傾聽另一個人存在的聲音:谷浩臣正靜靜地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凝視著她,被他盯視住的感覺讓他全身竄起一絲臊意。
  「是少爺受了一點傷,我正要找醫藥箱……」小湯在櫃子前轉來轉去:「奇怪,醫藥箱放哪裡去了……」
  紀昔蘭略一細思,立刻摸著前面的櫃子,向右滑了兩格,然後打開它。
  「醫藥箱!」她簡直變魔法似的摸出了一個白色的醫藥箱,遞給小湯。「傷得怎麼樣?是怎麼受傷的?」她努力要控制自己焦急的語氣。
  「天雨路滑,上山時在半路上為了要閃避一輛車,車子不小心去撞到旁邊的山壁,我沒事,谷少爺扭傷了左腳。額頭也有點兒擦傷……」小湯趕緊走到谷浩臣身邊替他擦藥。
  紀昔蘭去替兩人倒了杯茶水來,然後站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動靜。確定谷浩臣沒事,她竟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
  直到小湯替他大約處理好傷口。回後屋去休息,紀昔蘭才突然驚覺這屋裡只剩下她和谷浩臣兩個人。
  「呢……對了!剛才谷夫人有打電話回來。」這氣氛讓她有些不自在,於是地想起之前的事,決定打破窒人的沉默。
  「我媽?她打電話回來說了什麼?」這是谷浩臣回來至今和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而他的語氣是犀利的。
  她該照實說嗎?
  紀昔蘭忍不住眨眨眼,驟覺一陣心跳加快,掩飾性地抿了抿下唇,卻不知道這動作已經洩漏了她的緊張和不安。
  谷浩臣凝視著眼前在幽幽燭光照映下的小女人,彷如一尊晶瑩剔透的搪瓷娃娃;她不知道她一身的白衣更加襯出賽雪如脂的肌膚,望向他澄淨美麗的眼睛、半啟的誘人紅唇……她簡直是在勾男人!
  被壓抑了一天的深沉男性慾望.彷彿開始蠢蠢躁動著。
  不同於其它女人,她根本不想引起他的注意,甚至想盡辦法和他保持距離。這該死的女人!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麼魔咒!?從那一晚開始,只要他一有空閒,腦海浮現的,就是她這張清麗冷靜的臉和溫熱柔軟的軀體。他不以為這女人勾起的只是他的慾望而已,他有絕對的理智,向來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而現在,他更確定他要的……
  「……她沒說什麼……」紀昔蘭最後決定這麼說。其實除了那些誤會,她倒真的沒說什麼,似乎連打電話回來的目的也沒說。
  「是嗎?」他深思地說,沒錯過她怔忡的表情。
  她點頭,然後迅速站了起來。
  「谷少爺,既然你沒事了,就早點上去休息吧!我想……我也該回房了,晚安!」她盡量平靜地說完。也不管他的反應便轉身要離開。
  就在她跨出第一步時,一個橫亙在地面的東西突地將她絆倒,忍不住驚呼出聲,她以為會摔倒在地上,沒想到她才晃了一下,就被一雙強勁有力的手攔腰抱住。
  「你還不夠小心!」她的上頭傳來一陣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紀昔蘭一呆,陡地明白救了她的正是谷浩臣。他的手臂環在她的腰上,而她竟然是整個人靠在他懷裡──充滿男性熱力的溫度將她緊緊包裡住……她的一顆心幾乎要躍出喉口。
  她的面頰湧上一股躁熱,伸手抵著他的胸膛要推開他,卻沒想到谷浩臣臂膀一緊,反而將她更牢、更密地嵌進他。
  「你……你要做什麼?放開我!」紀昔蘭被他的舉動震驚了住,無法再保持平靜地喊,並且試圖用力扳開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
  「我……要你!」他的氣息在她頭頂上吞吐著,冷靜清晰地道。
  紀昔蘭全身一僵。她到底聽到他說什麼!?
  「你……你剛才說……」她結巴著。
  她根本無法與他抗衡,他的手臂剛硬如鐵,頑固地箝住她不曾撼動半分;他的男性軀體更如一座堅固城牆,將她包圍得牢緊;他渾身熾燙的熱度,也霸道地侵襲著她的肌膚。在怒氣之下,她同時感到一陣莫名的暈眩。天!她一定是被他弄得連腦子也不聽使喚了!
  「我需要你……扶我上樓去,恐怕我的腳傷使我現在很難自己爬樓梯上去。」
  谷浩臣平平靜靜地說。低眸睇視懷中女子臉蛋泛紅詫愣的模樣,一個近乎溫柔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
  這次聽仔細他的話,紀昔蘭忍不住鬆了口氣,並且暗暗責備自己的大驚小怪。
  谷浩臣已經放開環在她腰上的手,改攬在她纖弱的肩上,並且將他身體的一部分重量移到她身上,儘管這動作不似方纔的親密與……曖昧,卻仍讓她心弦震顫不已。
  為什麼她有種被誘人陷阱動彈不得的荒謬感覺?她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每一條神經,都在對她發出遠離他的危險營告,可是另一個藏在心底深處的感覺卻在歡喜著他的接近……
  在他的指示下,她扶著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三樓,而這過程漫長得簡直讓她以為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除了要應付腳下的階梯,貼著她的那副成熟男性的軀體,更是折磨她體力與精神的最大罪魁禍首!活到二十有六,她還不曾跟男人貼得這麼近,他呼出的氣息就吹拂在她耳邊,身體就靠在她身上……天!這一路下來,如果她的腦子還能平靜,她的氣息還能平穩,那她就不是正常人了!
  他可真有攪亂她思緒和生活的本領啊!
  「谷少爺……」她喘著氣,總算踏上三樓的地板,而肩上的重量似乎還沒卸除的跡象。
  「別再叫我谷少爺!」他突然說。
  她好不容易平緩了氣息,聞言不由怔了一下,忘了要說的話。
  為什麼?那麼叫谷先生?副總裁?她幾乎忘了他還攬著她,被他奇怪的要求搞迷糊了。她偏頭,無焦距的雙眼望向他。
  「你現在不再是谷園山莊的管家,叫我的名字吧!」他的音調異樣的低沉,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俯首在她的面前停住。他的唇色緩緩牽出一抹誘人獨特的微笑:「嗯,昔蘭──」
  他喚她的名字彷如相識已久般的自然。
  紀昔蘭再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用力撥開他擱在她下巴的手。這次她終於如願以償地推開他,退了好幾步,又惱怒又羞嗔地握緊拳頭:「谷浩臣,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刻意忽略掉被他挑起的輕顫與一剎那間的窒意,聲調是高亢而富挑戰性的。
  這男人,真是她該保持適當距離的危險人物!
  「我剛才已經說了……」他的聲音懶懶地、充滿磁性地緩緩朝她接近。
  紀昔蘭的背已經抵著樓梯扶手,她抓緊著扶手,聽著他正逼近的緞慢步伐──「我不管你剛才說了什麼,我不聽了,行嗎?」
  再走了兩步,他穩穩停在她身前,她的腳步則不由得悄悄向後移;為什麼她控制不住地心悸?連她說話的速度也開始失控了?
  「谷少爺,既然我已經扶你上樓了,我想你可以自己走回房間。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她退後,然後──一腳踩空。
  她的驚叫來不及逸出聲,一雙強壯的男性臂膀又適時地解救了她第二次失足的危機。
  「我就說你不夠小心!紀小姐──昔蘭!」一陣男性潔淨而獨特的氣息搔拂著她的鼻間。
  紀昔蘭一站穩,就忙著想推開他的環護,她試著冷靜:「谷少爺,謝謝你……
  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
  她的手心敏感地接收到他心跳的躍動,又不覺地腆靦起來。
  他的一隻臂彎彷若鐵環箍住她的腰,將她攬緊,另一隻手掌托住她的後腦勺。
  兩人幾乎沒有距離地面對面,他的氣息霸道地佈滿她四周所有的空氣。
  「我說我要你!」他的聲音堅定有力。
  紀昔蘭聽到了,心一悸,皺緊了眉,小心翼翼地問:「你又要我扶你到哪裡?」
  「不!」他宣誓般的說:「我要你的心和你的人!」
  趁她怔然,他驀地攫獲她的唇。
  察覺到他正要對她做的事。紀昔蘭搖頭想逃開他的侵佔。
  但他的掌制住她的頭,根本容不得她脫逃;他的吻灼熱而堅定,帶著強烈的索求深深探向她柔軟的唇。她該反抗的,可是她卻發現自己正逐漸癱軟在他的懷裡,任由他的氣息與她交纏……
  許久許久,他終於放開她的唇,手指卻仍戀棧不捨地愛撫她嬌嫩嫣紅約面頰,低喃聲中有著濃濃的慾望:「吻你還不夠,我現在最想做的是,直接把你抱回我的房間……」
  紀昔蘭不敢相信自己竟任由他吻她,而且對他的吻也有所響應;她的心跳速度已經快超過她所能負荷的,不由得抓緊他胸前的衣服。然而,他的話簡直像當場澆了她一桶冷水似的,她猛然渾身一顫,激情與迷惘倏地消褪,取而代之的是陡起的怒火。
  想也沒想,她握拳捶向他。
  「谷浩臣!你把我當成什麼?你把我當成你玩弄的對象、你洩慾的工具是不是?
  你這該死的……」
  紀昔蘭的拳掌被截住,紅唇再度被封鎖,剩下來的激憤言語只能化為模糊的呻唔反抗聲。
  不同於方纔,他的吻粗暴地侵襲她的唇。紀昔蘭驚悸地反抗著他,她掙扎扭動的柔滑身軀,更加點燃他男性慾望的火把;他的舌侵入她柔軟的唇間,執意糾繞著與她纏綿。
  一股異樣的熱浪從某一點升起,在她全身每一處奔竄,她抵擋不了那莫名的臊熱,而他的吻更在加強這熱力。她的怒、她的憤、她的所有思考能力,被這股激盪的浪潮掩蓋,不知不覺地,她的雙手攬上他的頸項;不知不覺地,她響應了他的吻──火,著燃了她。
  他的唇一路印下火痕,來到她嫩白敏感的耳垂。
  「我確定……我想佔有你是認真的……」他輕喃著,濃重狂熱的鼻息侵擾著她裸露的頸肩。
  紀昔蘭的理智在這場雷霆萬鈞的狂浪中被喚醒了一點,她的頭埋在他的頸窩裡輕擺。
  「不……不對……」谷浩臣──她怎如此輕易屈服在他懷裡?她該推開他的,卻……
  「我想好好認識你,不止你的唇、你的心,還有你的身體……但不是現在!」
  他溫熱的唇戀戀不捨地離開她雪白的酥胸,手指替她重新掩回方才被他挑開的衣襟。凝視著她赤紅如醉的臉蛋,除了強烈的肉體慾望外,一抹憐惜的情緒竟悄悄佔領他的心,也因此令他不得不緊急煞住接下去的動作。他從來沒有在得到一個女人後,還渴望得到她的真心,而這個例外出現在他懷裡的小女人身上;他不要她在第二天醒來後悔!
  紀昔蘭確實地知道他在她身上製造出了怎麼樣的波瀾與衝擊!谷浩臣替她掩同衣服的輕柔動作,更讓他的心莫名地湧上一股酸楚。
  在她響應了他的吻之後,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已經淪陷了──她甚至還看不見他,這個倨傲、剛毅的男人就這麼輕易攻潰她的心防,侵佔她的領域。他的存在強烈得令她無法忽視,她的心、她的耳朵、她的一切感覺,都在不知不覺地追隨著他的聲音、他的腳步、他的動靜;她一直不敢承認這個事實,而今……
  「為什麼……這麼對我?」咬了咬下唇,她毅然抬頭面對他。
  「相不相信你能令我產生渴望?」他問,而話中含藏的某種深思令她不由一怔。
  她自知全身上上下下唯一的傲人優點,就是她的腦袋。渴望?紀昔蘭搖頭。不!
  她不相信!而且……她還是個瞎子,他會對一個眼睛看不見、行動遲緩的平凡女人產生渴望?
  谷浩臣黝黑的瞳眸異光一熾,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摩掌著她的下巴;他喜歡觸碰著她的感覺。
  「我以為你很有自信。」
  「這跟自信無關……」紀昔蘭深吸一口氣,拒絕自己再沉陷在他層層密密的迷情之網中,理智開始掙出:「你不能突然丟下這些話,然後要我相信你,我不過是被你收留住在這裡罷了!記得嗎?我們甚至沒碰過幾次面、沒談過幾次話!」甩開他輕柔仍令她心悸的碰觸,她的聲調激昂了起來,彷彿要將什麼掩蓋過去。「今夜你不過是要找個發洩慾望的對象,而我恰巧是你面前唯一的女人,是不是?」
  「你真這麼想?」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強恃鎮定的臉蛋,谷浩臣的表情同他的聲音一樣地深奧莫測。
  「我只能這麼想!」她清晰地說。
          ☆          ☆           ☆
  在床上翻覆了好久,直到床頭鬧鐘響起,紀昔蘭才驚覺現在已經是早上七鐘;意思是──她失眠了一夜!
  天!昨夜她好不容易自谷浩臣的勢力範圍「逃脫」──一個可笑的名詞!可確實是很狼狽地逃回她的房間──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她的思緒簡直如中了邪似全繞著谷浩臣轉。
  一思及他溫暖窒人的懷抱、粗擴掠奪的吻,紀昔蘭全身就制止不住地熱燙了起來。
  她沒辦法欺騙自己其實並不討厭的感覺,甚至有種令她暈眩的喜悅──她深藏的情感細胞,竟比她自以為是的理智還早覺。不知從何時起,谷浩臣就一點一滴地搜獲了她的注意,即使他不出聲,她也可以敏銳地喚出空氣中屬於他存在的異常氣流;她沒忽視這種感覺,只是疑惑……而昨夜的事引爆了她下意識埋藏的事實──呵!她還以為自己多麼聰敏,原來也是個遲鈍的女人!連自己的感情歸依也掌握不住。
  依她來到這裡第二天也能受傷變成瞎子來看,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可她的心被那個男人侵佔,卻真的讓她怎麼想也想不到、防也沒得防啊!
  他要她,並不是因為喜歡她、愛她,而只是純粹的生理需要。可是她知道,如果他沒停下來,她會就這麼獻身給他……只是他的言語舉動令她困惑,她不明白他某些話中的含意,卻隱約知道他並不像表面說的那樣只要她而已。谷浩臣有著說到做到的行動力,和堅定的意志力,放過了她,似乎意味著他正進行著某件她不知道的事……
  一夜沒睡的結果,紀昔蘭發現她精神恍憾得厲害:都是那個男人惹的禍!
  而今天早晨,她最不想遇見人的就是谷浩臣。原以為他該出門了,沒想到她才晃著抽痛的腦袋一腳跨進大廳,就聽到一個低低的、懶懶的嗓音射向她全然無防備的耳神經。
  「早!昔蘭!」
  紀昔蘭的腳立刻像結凍似的僅在那裡。
  谷浩臣!
  「……哦……早,谷少爺!」她暗咬牙,頭抽痛得更厲害了!他怎麼……還在?
  腳步聲向她踱來,紀昔蘭忍不住要呻吟出聲,卻不能表現怯儒地只能站在那裡。
  經過了昨夜,她怎能期望自己還能像往常那樣和他相處?她只希望谷浩臣別提起任何有關「昨夜」的隻字詞組!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昨夜沒睡好嗎?」腳步聲止歇在她面前,他身上清新舒服的香皂味道也往她鼻間鑽,而他溫柔含著笑意的話語更震得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還好!」她知道自己的面色肯定好不到哪裡去,別過頭,故作冷淡地回答,卻制止不了劇烈的心跳頻率。
  「你真是嘴硬!」俯首,他湊在她耳邊輕笑,製造出一陣擾她思緒的熱風。
  那幾乎貼近她肌膚的呼息,讓他冷不防地顫悸了一下,直覺反應地疾速轉回頭,不料她的唇卻也敏感地刷過一個溫熱柔軟的物體──她呆愕了住!
  「少爺,你的外套……」劉嫂愉悅的聲音驀地自樓梯上頭傳來。
  紀昔蘭臉色臊紅了一片,宛如觸電般的迅速退離了他好幾步。直覺他的視線仍盯著她不放,而他那邪惡、狡黠的輕笑更惹得她又氣又羞,她愈加確定她的唇碰到的是──他的唇!
  她突然覺得他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狡猾!
  「少爺……咦!昔蘭你起來啦!你剛好碰上少爺今天比較晚出門……」劉嫂已經下樓來,將谷浩田要的西裝外套遞給他,一轉頭看見站在一旁的紀昔蘭,忙招呼她,倒沒注意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
  「是啊!我剛和紀小姐聊了幾句,說到昨晚的……天氣真是糟透了!紀小姐還因此睡得很不好……」他唇邊帶著富含深思的笑容看著臉色不怎麼好的紀昔蘭。
  她微哼了聲。
  「對呀!昨天雨下得那麼大,還停了整晚的電,說起來真的是糟透了……」劉嫂想起昨晚的雨勢也忍不住抱怨,眼睛突然瞄到谷浩臣額上的傷,不由得有些擔心:「少爺,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我看你今天不要去上班,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吧!反正公司有事情阿富也會打電話向你報告。」
  「不用了!這點小傷不要緊。而且今天有個重要的會議非我出席不可……我走了!」他搖頭。這點小傷他並不放在眼裡,更不可能為此丟開工作。
  微轉眼,他恰巧捕捉到紀昔蘭一閃而逝的緊張表情,一股柔情的暖流霎時湧上他的心。這倔強的小女人……
  聆聽他腳步微不穩踏出門的聲音,紀昔蘭鬆了口氣。聽這聲音,他的腳傷似乎並不嚴重,也果然是個道地的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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