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當歐陽青發現自己胸膛上壓著一顆頭顱時,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她還在,沒有消失,非但沒有消失,而且還把他當作枕頭,四肢大剌剌的癱成大字
型躺在床上,還打呼,雖然不是很大聲,但她的確是在打呼,像只小白豬似地發出呼嚕
呼嚕的聲音。
這個幽靈未免也太囂張了。
奇怪的是,當他想起身將她移開時,卻發現太陽早就升起了,且從窗戶照進了房內,
金黃色的光芒甚至照到了大床一角,而她伸展開的右小腿至少有一大半暴露在陽光之中,
但她卻依然呼呼大睡,似乎一點妨礙也沒有的模樣。她的身體依然是呈透明狀態,在陽
光中的那半截白皙小腿也一樣。
歐陽青奇怪地看著她的右小腿,不解她為何還沒有消失,而且竟然不怕陽光。這到
底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幽靈嗎?
思索三秒,他使決定那不關他的事。
起床進浴室盥洗一番後,他走下樓到餐廳吃飯,沒再理會那個還躺在大床上呼呼大
睡的無名幽靈。
☆ ☆ ☆
「啊?不見了、不見了……」
好不容易睡了個飽,林菱伸個懶腰坐起身來就發現昨晚那個男的不見了,她慌張的
看向四周,燦爛的晨光中,只聽見外頭傳來機機喳喳的鳥叫,床上枕頭一個被她踢到地
上、一個她抱在手上,床單則皺得不成樣,其中有一半已經被她踢到地板上了。
這數十坪大,看起來華麗萬分、金光閃閃的房間內,只有她一個,不見有其他生物。
「唉……為什麼不是作夢啊?」瞄到她在陽光中看起來還是十分透明的肢體,她有
些害怕又不安的皺起秀眉,其實她現在這副德行也算不上是生物。
沒有看到人,她抱著枕頭輕手輕腳的爬下床來,腳落了地,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沒像
昨晚一樣飄浮起來。
「咦,奇怪?」她一臉疑惑地低頭看看自己透明的腳趾頭,然後指使十隻腳趾頭動
了動,十根腳趾全都正常的踩在地毯上活動著,沒有飄起來。
「哇,太好了!不會飄了!」她一樂,大叫一聲,高興得將抱在手中的枕頭拋開,
誰知道枕頭才離手,整個人又向上浮了起來。
「哇啊──」歡呼立刻變成驚恐的尖叫,她嚇得連忙抓住一旁的床柱,沒想到這一
抓還真讓她停止往上飄浮,她雙手雙腳緊緊攀住了那根柱子,可也嚇出了她一身冷汗。
林菱驚魂未定,像只無尾熊般抱著床柱,半晌才鎮定下來,不解的看著四周,喃喃
自語:「嚇死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剛剛明明還能兩腳著地的呀。」
話費才落,眼角就瞄到剛剛被她拋出去掉落地上的羽毛枕頭,她思緒一頓。
「不會吧?!」林菱臉一垮,瞪著枕頭哀號:「不會吧?不會連枕頭都比我重吧?」
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她卻知道那很有可能,因為想來想去就只有這個可能而已。
「天啊,難不成我要隨時隨地都抱著枕頭才能腳踏實地嗎?」她無比哀怨的叨念著,
但還是扶著床柱往下移,直到赤裸的雙腳落了地,才小心翼翼的用腳去勾那遠在一尺外
的羽毛枕頭,雙手仍不敢放開床柱,生怕一不小心又浮了起來。
好不容易,她終於將那粒白色大枕頭勾了過來用右手把在懷中,左手卻仍緊緊抓著
床柱。
她看看懷中的枕頭,又看看結實的床柱,鼓起所有勇氣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閉著
眼稍稍的鬆開了小指,見沒有浮起來的感覺,她慢慢的又鬆開了無名指,然後是中指……
真的沒有浮起來的感覺耶!
林菱屏住了氣息,突然同時鬆開食指和大拇指。
沒有動靜?!
她忍不住睜開了一隻眼,左右瞄瞄,果真一切正常,這下才真的鬆了口氣。
「呼,好險。」她一手抱著大枕頭,一手拍拍胸口安定心神。
「啊……現在要怎麼辦啊?」緩過氣來,她杵在床邊看著這個華麗的臥房,突然不
知道接下來該幹嘛。
想想雖然現在可以腳踏實地了,可是這裡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而且她還得抱著枕
頭才可以走路,昨晚大家都看不到她,現在大概也是一樣,如果有人朝她所在的方向看
過來,只會看到一隻枕頭飄浮在空中,不嚇壞人家才怪。
可是,她如果真的死了,不是應該下地獄或是上天堂嗎?為什麼會在這裡?難道她
變成了孤魂野鬼?嗚……不要,她才不要變成孤魂野鬼,而且她一點死了的感覺都沒有,
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還有,正常的幽靈能在陽光下行動嗎?瞄到穿透自個兒身軀的陽光,林菱努力說服
自己,要是她是幽靈的話,早就應該魂飛魄散了才對,哪可能撞到東西還會覺得痛,而
且被太陽照到還覺得熱呢?而且幽靈拿得動東西嗎?
呃……嗯,好像是可以,要不然怎麼會有鬧鬼事件?
林菱歪著頭,擠著眉毛,斜眼看向天花板。
可是……可是她有腳啊!人家不是說鬼啊、幽靈啊什麼的都是沒腳的嗎?她的腳還
在,雖然透明,但一根腳趾頭也沒少呀!
哎呀,不管啦!反正她一定還沒死,哪有人像她這樣死得莫名其妙的,連自己怎麼
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她一定還沒死啦!
「對對對,一定還沒死!」林菱一臉堅決地自言自語,抱著枕頭猛點頭。
她一定要想辦法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是……大家都看不到她,她還能有什麼辦法啊?林菱雙肩一垮,垂頭喪氣地將臉
埋在軟軟的大枕頭中。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她稍稍地抬起了小臉,先是睜開一隻水汪汪的圓圓大眼,然後是另一隻同樣骨碌碌
的黑瞳,跟著可愛的小臉上突出露出甜甜的賊笑。
「嘿嘿嘿,想起來了。」不是所有的人都看不見她的。
林菱整張臉倏然亮了起來,一改先前的頹喪,快樂的邁開腳步往前走,準備去尋找
昨晚的那個人。
☆ ☆ ☆
偷偷地探頭出去看看,見走廊上四下無人,浮在半空中的白色大枕頭從房裡衝了出
來,搖搖晃晃的飄到走廊上,旋即以最快的速度飆到了樓梯口,並且立刻飛低在扶手旁
找掩護。
它偷偷摸摸的往上飄了飄,探頭探腦的瞧著樓下,觸目所及皆無生人,這才又迅速
地飛竄下樓,跟著立刻躲到綠色觀賞用的大盆栽旁,鬼頭鬼腦的探看前後兩方。
一名女僕從大廳捧著一盆剛插好的盆花,準備上樓將二樓主人房裡的花換掉。大枕
頭貼靠在盆栽旁的牆壁上,動也不動,生怕女僕會發現它的存在。
所幸一切都沒發生,女僕毫無所覺地捧著盆花上樓,經過時連看都沒低頭看上一眼。
大枕頭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地飄進了無人的大廳。
不在這裡。
它飄出大廳,接連晃進了一樓其他幾個房間,又機靈地閃過了幾位僕人,但都沒看
到要找的目標。
奇怪,到底在哪裡呢?
又晃出了一間滿是書冊的房間,大枕頭中間部分微微凹了下去,起了皺紋,一副煩
惱的樣子。
白色蓬鬆的羽毛枕頭左晃晃、右晃晃地在大屋各處飄蕩著,才幽幽的晃過了窗邊,
卻突地停住,然後迅速倒退飄回窗戶旁,「啪」地一聲整個貼到玻璃窗上。
「啊──在哪裡!找到了、找到了!」一絲幾不可聞的興奮聲音冒了出來,然後就
見窗戶的鎖釘突然自動跳開,貼在玻璃窗上的大枕頭立刻飛了出去,直往窗外庭園中樹
下的身影奔去。
「少爺,」一名女僕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您的茶。」
大枕頭嚇了一跳,飛奔到一半才發現前面還有另一個人,只是被樹叢遮住了,它立
刻緊急煞車,在距離標的物一尺處停了下來,但因衝勢太快一個不穩整個栽進了一旁的
樹叢裡。
「什麼聲音?」歐陽青抬起頭來。
「不……不知道,我去看看。」女僕也奇怪的看向發出聲音的樹叢,遲疑了一下,
放下茶盤走過去查看。
「啊?」她看到那個卡在樹叢中的大枕頭,不禁一臉茫然。
「怎麼回事?」歐陽青開口詢問。
「呃……」女僕將枕頭從矮樹叢中拿起來,拍掉了上面幾片綠色的樹葉,走回大樹
下,「少爺,呃……樹叢裡卡著這個枕頭。」
女僕才從樹叢後走出,歐陽青臉色就僵了一僵,只因他看見女僕身旁跟著那個沒升
天的幽靈女孩,她正死抓著枕頭的一角,淒慘地哀哀大叫:「啊啊啊,我的枕頭、我的
枕頭,拜託你,不要把它拿走啦──」
「放手。」等聽到自己的聲音時,歐陽青才發現他將這兩個字說出了口。
女僕一聽,愣了一下,立刻將枕頭放開。
「啊,謝謝、謝謝。」林菱感激涕零,立刻將枕頭一把抱住向他道謝。
歐陽青眉一皺,冷聲道:「不是叫你放手。」
「啊?」女僕一呆。
「啊──」林菱卻是一驚,雙手更加死命抱緊。
「把那東西撿起來,拿去丟了。」他冷著臉道。
「是,少爺。」雖搞不懂主子在想什麼,一下子丟一下子撿的,但誰教自己拿人俸
祿,只得聽命行事。女僕彎腰想將枕頭撿起來拿去丟掉,卻見到枕頭竟然沒有平躺著,
而是直立著!
她不覺又是一呆,手緩了一緩。
「啊,不要丟掉!不要丟掉啦!」林菱著急地對著歐陽青哇啦哇啦地嚷道:「我沒
有枕頭會浮起來啦,我不要浮起來啦!你不要叫她把我的枕頭丟掉啦!」
我的天,枕頭剛剛是不是自己動了一下?女僕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
歐陽青抿了下唇,沒理會鬼吼鬼叫的林菱,漠然吩咐道:「還不快去。」
「啥?喔,是……是。」女僕微微嚇了一跳,覺得方才大概是自己眼花,被少爺一
催促,立刻抓起直立著的枕頭拿去處理掉。
林菱哭喪著臉緊抓著大枕頭的一角,想將枕頭搶回來,可惜她根本沒力氣和人爭,
大枕頭一被女僕拿到手中,她就連個著力點也沒有,雙手雖然抓著枕頭一角,整個人卻
是浮在半空中的。
「嗚……不要拿走我的枕頭啦……」
見她一扁嘴,就要開始嗚咽,歐陽青實在看不下去她這樣死抓著大枕頭,眼看她就
要被女僕帶走,他眼一瞪,將那死不肯升天的幽靈給拉了過來。
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拉力往後扯,林菱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就被那力量帶到了歐
陽青的面前。
「嗚……小氣鬼,都是你啦!你家那麼有錢,給我一個枕頭抱一下又不會怎樣!可
惡的小氣鬼,看啦,我現在又會浮在空中,上不上、下不下的。嗚……人家都說做人要
腳踏實地,現在我連地都碰不到了啦!莫名其妙來到這裡,我已經夠可憐了,還要被你
欺負,嗚……沒有良心的小氣鬼……你的心是黑的、骨頭是黑的、血一定也是黑的……
所以才會這樣小氣……虧你長得這麼帥竟這麼沒良心……真是對不起老天爺賞你這張
臉……嗚……沒有良心……沒有良心啦……」她一看到他就有氣,一邊傷心得猛掉淚,
一邊碎碎念。
從沒見過那麼多話的幽靈。
「你念完了沒?」歐陽青皺著眉頭看著她,不曉得她哪來這麼多廢話可以講,連氣
都不喘一下,也不怕咬到舌頭。
「沒有!」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大家都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不
幫我也就算了,還和那個女僕一起欺負我,簡直一點良心也沒有……」
「誰和你是朋友?」他一臉漠然。
「耶?」林菱大叫一聲,抹掉了臉上的淚,猛地站起身,卻沒發現自己沒浮起來,
反而哇啦哇啦的指著歐陽青道:「你啊!不然你以為是誰?這裡的人全都看不到我,只
有你看得到,我的朋友不是你是誰?當然是你啊!」
「我……」歐陽青坐在歐風木雕白色涼椅上,瞪著那直指自己鼻頭的小手,疑惑的
問:「是你的朋友?」
「對!」林菱用力的一點頭,大聲回以他斬釘截鐵的答案。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怎麼他這個當事人毫不知情?
不遠處,幾隻鳥兒突然展翅高飛,發出啪達啪達的拍翅聲,歐陽青循聲微側過頭,
發現那是幾隻烏鴉,而她的手依然直指著他的鼻頭。
看看她透明中還有些嫩白粉紅的指尖,再瞧瞧那逐漸遠去的幾隻黑鳥,不知為何他
突然有種預感,覺得平靜的日子似乎會從此不再……
☆ ☆ ☆
合上手中厚重的精裝書,歐陽青終於發現,如果他想找回安靜,就不能放著她不管,
他如果不把她處理掉,她鐵定會成天在他耳邊吵。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死了?」他一臉木然的看著她問。
林菱張口想說話,遲疑了一下卻又將嘴緊緊閉了起來,保持沉默。
歐陽青也沒等她回答,只注視著她,直接便繼續道:「肉體已經死亡的魂魄有該去
的地方,就算有再多不捨,這個世界也不是你該停留之地。」
林菱皺起了眉頭,抿著唇一臉不悅,仍是沒說什麼。
「若是繼續在人世間流連,你不過是一縷幽魂,也不能改變什麼。」
「我才沒死……」她嘟起嘴,終於忍不住不滿的咕噥。
他聞言微扯嘴角,向後靠向椅背,雙手交握在腿上,一臉氣定神閒地問:「如果你
沒死,為什麼別人都看不到你?」
「呃……」林菱一時語塞,隨即反駁道:「可是……可是如果我死了,不是應該不
能被太陽照射嗎?我才沒死!」
歐陽青看看天上那顆耀眼、散發著熱力的金黃色大球,只淡淡道:「有些乾淨的靈
魂在大白天也是可以出來的。」
「誰……誰說的?你……你怎麼知道?」她不甘心的反問。
「你以為我為什麼看得見你?」
「呢……我怎麼知道。」林菱皺皺鼻頭咕噥著,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傢伙大
概是什麼能人異士之類的……突然,她靈光一閃。
咦,這樣不就表示她有教了嗎?
「啊!對喔,你看得到!那你可以幫我羅?」她驚叫,一領悟到這個道理,立刻一
反方纔的怨婦臉,迅速換上甜甜的笑靨,啪啦啪啦地又是一串,「貴人帥哥,你大人有
大量,我剛不是故意罵你小氣鬼的,拜託、拜託,求求你幫幫我,你的大恩大德,小女
子沒齒難忘,將來一定會在家裡早晚三炷香,外加消夜、下午茶,一天五餐把你供奉著
──」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歐陽青冷冷的聲音打斷,「我不能幫你。」
「為什麼?!」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林菱不解的問。
「你已經死了,人有人界,鬼有鬼界,你不該再干涉」「我才沒死,人家才不是……
才不是……」她一急,淚水都快掉下來了。
「不是?不然你稱自己現在這副全身透明飄飄然的樣子是什麼?」
「我……」她咬著下唇,答不出話來,淚水撲歉歉地開始往下掉,只是固執的邊哭
邊辯解:「我……我才不是鬼……哪……哪有人……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不
是……我還沒死啦……」
不為她可憐兮兮的表情所動搖,歐陽青只是以平穩的聲音將情況說給她聽:「這世
上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人多得是,若是一直執著這件事就會無法升天,只能當個東飄西
蕩的遊魂。要是不幸遇到惡靈,不用兩三下就會被對方吞下肚去,到時你就永世不得超
生了。」
她低垂著頭掉淚,卻見到滴下的淚一碰到塵土就不見了,也沒濕意,也沒積聚,讓
她看了更加難受,心裡明明知道他說得可能沒錯,但她就是不想承認自己可能已經死掉
了……
「我……不想死……我才沒死……」她望著自己赤裸粉嫩透明的雙足,哽咽的道。
他聞言,眼裡閃過譏誚,忽然冷聲說:「活著,也不一定會有什麼好事。」
林菱垂首不言,淚水卻仍一直從眼眶中湧出,兩條髮辮垂在身前,動也不動的,看
起來毫無生氣。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通了,自然便會去到該去的地方。」歐陽青見她不言不語只
是掉淚,淡淡地點明方法,拿著書站起身往屋子裡走去。
☆ ☆ ☆
午後,一陣雷雨乍到,嘩啦嘩啦的,雨水像是瀑布般傾洩而下。
霹靂的閃電、轟然的雷響一次次的照亮灰暗的天際,震撼著大地。
在原地站了幾乎一整天的透明靈體卻沒有移動半分的意思,她仍垂頭喪氣的保持原
來的姿勢,大雨穿透了她透明的身體,傾盆的雨水卻碰不著她一絲一毫。
她緩緩伸出手,看著雨滴穿透自己。
她抬起頭,臉上卻感覺不到濕意。
她想哭,卻再也沒有淚水可流。
站在這裡從早上想到現在,從萬里無雲想到烏雲蔽日,天色由明轉暗,然後開始下
雨,無數滴雨水……如萬箭穿身而過,她卻不覺得痛,只覺得悲哀……真的只覺得悲哀
而已……
這樣活著有什麼意義?
「假如我死了……」她望著灰色、下著大雨的天空,頹喪地喃喃道:「OK,上面
的,不管你到底是誰,假如我真的已經死了,那也是命,我不會留戀這個世界,所以……
你們可以把我帶走了……」
她說完,等了一下,卻還是待在原地,什麼事也沒發生。
「哈羅?哈羅?上面的,有人聽到我說的話嗎?」她對著下雨的天空揮揮手,期盼
自己在下一刻消失不見。
可是十分鐘過去,她還是杵在原地。
難道是她不夠真誠嗎?還是姿勢不對?
林菱想了想,又努力的試了各種懺悔言論和誠懇的姿勢,但一切還是沒啥改變。
二十分鐘過去,她的心情逐漸從認命沮喪到煩躁不滿,她告訴自己再等一下看看,
所以又等了十多分鐘,當一切情況還是一樣時,她開始對著天空喃喃懺悔道:「上面的,
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是很不道德的,何況我又沒做過什麼壞事,頂多就是在小學二年級
的時候曾經亂丟過一次垃圾,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撿到五十元沒向老師報告,國中一年級
考英文單字的時候偷偷刻過鋼版,三年級的時候打破了老媽的香水沒有自首,讓老爸背
了黑鍋。」
她兩手一攤,無力的問道:「但這都不是什麼大錯吧?」
突地,雷聲大響,一道銀光照亮天際。
林菱駭了一下,趕忙又道:「好,我承認,我高中時還闖過紅燈,裝病蹺課過,但
怎麼說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嫖、四不賭,也沒拐騙別人,更沒殺人放火,你們這樣
對待我是不是太不公道了?」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不由得更加振振有詞,忿忿地道:「俗語說得好,
殺人不過頭點地,如果我生前犯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你們想怎麼整治我都可以,但是
處決犯人也得有個程序,像是開生審訊什麼的,還要宣佈罪行,然後讓我上訴一下,接
著就算有罪也得公告天下,最後才是執行懲罰吧?」
說完,等了三分鐘,上面沒反應就是沒反應。
林菱憋住氣,皮笑肉不笑的咬牙道:「不管你們想怎樣都行,就是別這麼可惡地把
我一個人丟在這裡,OK?」
又過了一會兒,上頭還是沒什麼反應,只有不停的落下滂沱大雨而已。
林菱額角不由得開始冒出青筋,她深吸口氣,緊握著雙拳,終於忍不住對著天空火
大地大叫:「拜託,誰行行好,快來把我帶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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