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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這個女人在愚弄他。
  楚狂花了一段時間,才確認這件事。除了女扮男裝外,舞衣在言行上也有著諸 多小詭計。他習慣直來直往,她卻老是帶著他兜圈子。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適用於她。她總是表面溫馴,對他畢恭畢敬,再拿一堆 話誤導他。再不,就是曲解他的原意,讓一切煞有其事,彷彿就是他先前所應允的。
  她刻意讓全城的人以為,開闢南方商道是他的主意,為的是替他建立聲望,讓 城民信服,心甘情願接納新城主。她用這類小把戲,輕易解決不少難題。
  楚狂最初只是察覺到不對勁,卻沒看出端倪,她太聰明,而那張無辜的臉兒, 成了最好的偽裝。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舞衣小聲地問,不可思議地眨著雙眸。
  早就知道他並不愚昧,但她沒想到,他竟會這麼早就看穿她。糟糕,她原本以 為,還可以騙他四、五年左右呢!
  「在我知道你們兄妹有多麼『親密』之後。」他淡淡地說道。知道她並非尋常 女子時,他才恍然大悟,洞悉她這些詭計。
  「噢。」他比她想像中還敏銳呢!
  夫妻之間的啞謎,南陵王沒興趣插嘴。一再被忽視,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把賀禮搬進來。」他拍手擊掌道。
  數名大漢扛著禮箱,往大廳裡一擱,來回搬了十來趟才把禮物搬完,隨行的僕 役將箱蓋打開。箱內裝滿金銀珠寶、珊瑚、瑪瑙、珍珠、琥珀等等,分別裝滿好幾 個箱子。
  「王爺,這禮物太貴重了。」舞衣搖頭,不肯收禮。
  「只是一些薄禮,聊表心意罷了,我千里迢迢的扛來,總不能再讓我扛回去吧?!」 南陵王豪爽地說道, 一擲千金, 卻毫不吝嗇。他瞄了一眼楚狂,諷刺地一扭唇。 「就不知道,楚將軍當初下聘時,是送上了什麼?」
  聽見這尖銳的問話,始終站在一旁的娘子軍們紛紛皺眉,開始慶幸舞衣沒嫁給 南陵王。
  這些年來,南陵王總是溫文有禮,對舞衣體貼得不得了。哪裡知道,眼見美人 被搶了,本性就流露無遺,她們先前都沒發現,這男人的器量這麼狹小,還卑劣到 仗富欺人。
  有更多的人,悄悄將心中那把秤的砣,撥往楚狂那一方。
  還是舞衣小姐有眼光,她早說了:楚狂跟南陵王是不同!
  他連眼也不抬,回答得極為簡單。
  「我沒聘金,給舞衣的,只是我一條命。」
  娘子軍中響起一陣欣賞的歎息,對這回答滿意極了。
  南陵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找不到話來反駁。他氣得全身發抖,瞪了女人們 一眼,手中握緊絲絹扇,那倒楣的扇骨,發出一陣嘎嘎慘叫。
  氣氛僵得很,舞衣連忙出來打圓場。她實在擔心,南陵王再這麼不識相下去, 楚狂會失去理智,動手把客人扔出城去,那可是藐視皇族的大罪。
  「既然王爺盛情,舞衣只能收下。敢問,這些金銀珠寶,是否就全憑我處理?」
  南陵王點頭,深吸幾口氣,才重拾冷靜。
  他可是皇親國戚,出身高貴,怎麼能被個莽漢氣昏頭?再者這莽漢要得意,也 只有現在了,等到他在舞衣面前揭穿這傢伙的秘密,到時候--
  一抹惡毒的笑,染上南陵王的嘴角。
  他重新打開絲絹扇,徐徐搖動,先前的怒氣一掃而空。
  舞衣沒察覺到那抹古怪的笑容,她示意香姨找些僕人來,將禮箱搬下去。
  香姨領了指示,迅速奔到門口,喊了人來搬禮箱,又迅速奔了回來,深怕錯過 了什麼。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舞衣跟楚狂,會怎麼對付這個傢伙。
  「前些日子江北水患,災民流離失所,飢寒交迫,舞衣就以王爺的名義,將這 些金銀都捐出去賑災。相信那些災民們,會將王爺的大恩銘記在心。」她四兩撥千 斤,為南陵王做足面子,也解決了這份過於貴重的賀禮。
  南陵王眉頭一皺,雖然不太滿意,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總不好當場反悔,只 能不甘願的點了個頭。
  站在一旁的雪姨走上前來,手裡抱著幾疊書冊。
  「這是南陵王從宮裡找來的書。」她將書擱在桌上。
  南陵王見到那些書,挽起袖子,伸手一推,將書全都推到楚狂面前。他笑容可 掬,那笑容卻讓人看了不舒服。
  「這是我特地搜集的鄰國資料,對浣紗城的南方商道,想必很有益處,請楚將 軍笑納。」他看著楚狂,笑意更深。
  「多謝王爺。」舞衣福身行禮,眼兒發亮地盯著那些書。
  皇宮內藏書豐富,資料詳盡,是民間難以比擬的。她雖然已找到嚮導,但事前 準備,是再怎麼也不嫌多的,有了這些書,她可以更瞭解鄰國,更快掌握商機。
  「先別謝我,那些金銀珠寶已經給了你。至於這些書,是我送給楚將軍的禮物。」 他又伸手,把書往前推了幾寸,已經抵到楚狂的面前。
  楚狂皺起眉頭,仍是冷鷥淡漠,但額上的青筋,隱隱地一抽。
  南陵王覷著他的表情,用修長的十指,體貼地翻開書頁,還將書壓好。
  「楚將軍且看看,這些書合用不合用?」他慇勤地問。
  楚狂面無表情,沒有點頭,甚至沒有低頭看看書上的文字。
  室內一片死寂,任何人都察覺到情況有異,這會兒氣氛極僵,活像南陵王推到 楚狂面前的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把刀。
  「本王拿來的書,你連看都不肯看一眼嗎?」南陵工好整以暇地說道,眼中滿 惡意。
  舞衣若無其事地走來,伸手探向書冊。
  「能讓我看看嗎?」她問。
  還沒碰到書,絲絹扇就伸了過來,壓制住她的小手,南陵王搖了搖頭,不許她 插手,又把書推給楚狂,她甚至沒能瞧見書上寫了些什麼。
  「別忙,我還要請楚將軍幫我唸唸呢!」他微笑說道,目光卻像最惡毒的蛇, 緊盯著楚狂。
  「王爺--」舞衣還想說話。
  「本王心意已決。」他舉起手,不讓她往下說。「楚將軍,請。」他端起茶碗, 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
  楚狂一動也不動,像尊石像。
  「莫非,楚將軍連這分薄面也不給?」
  舞衣表面上維持著微笑,心中卻冷汗直流。
  「王爺,不如由我來念。」她說道。
  這種場面,任何人都看得出有問題,她向來聰慧的腦子,也不由得有些慌了, 只能盡力佯裝無事,想轉移南陵王的注意力。
  偏偏,這人就是惡毒,還要步步進逼,不肯鬆懈。
  「不,我就是非要他念。」他挑明了說道,嘴角揚起諷刺的笑,搖晃那柄絲絹 扇。
  始終在一旁看著的春步,憂慮地看著舞衣,接著鼓起勇氣上前。「午膳已經備 妥,請王爺先用膳,容小婢將這些書撤下。」她伸手想抱走書冊。
  倏地,南陵王的表情,瞬間轉為猙獰。
  「滾開!」他吼道,巨大的聲量,嚇得春步雙手一鬆,險些要哭出來。
  只是一瞬間,南陵王又恢復笑容,只是笑意沒到達眼裡,他笑得不懷好意。
  「別逼我生氣,我不過要楚將軍唸唸書罷了,這只是樁小事啊!」他伸出手, 翻動書頁,湊到楚狂面前。「這麼吧,本王來幫你。」
  他怎能罷休?!這可是經高人指點,才擬出的妙計,絕對能讓這蠻子顏面盡失!
  「拿開。」楚狂冷冷地說道,厭煩地一拂袖,無法再顧及舞衣顏面,掉頭就要 離開。
  南陵王不怒反笑,閃身擋住他的去路。
  兩人站在一起,更顯得出身形上的差距,楚狂高大魁梧,猶如戰神,而南陵王 瘦而略矮,非要舉高雙手,才能將書冊舉到楚狂眼前。
  「滾。」楚狂吐出這個字,視線比臘月的風更冷,讓人不寒而慄。
  南陵王臉色微微一變,在那凌厲的目光下,也不禁有些畏縮。他抓緊書冊,沒 有鬆手。
  「就算不念,你只消看一眼,點個頭就行。」他堅持道,不肯放棄。「這是介 紹鄰國的書冊,對吧?」他問。
  站在一旁的舞衣,陡然感到全身冰涼。她張開口,正想制止,沒想到還是遲了 一步--
  她沒有回答,小手在絲裙內握成拳頭。她不敢看楚狂,好怕自己會哭出來。他 那麼驕傲,卻被人當面揭穿最不願被她知悉的秘密。
  早就知道南陵王並非善類,但萬萬想不到,這人竟如此惡毒,用這種方式,在 眾人面前羞辱楚狂--
  「怎麼不說話?你嚇壞了嗎-」南陵王還在說著,神情愉快地湊過來。
  哪個知書達禮的好人家姑娘,願意嫁給一個文盲?她如今肯定極為後悔。雖說 她已經嫁給楚狂,被那蠻子拔了頭籌,不再是完璧之身。但是看在浣紗城的財富上, 他倒能勉為其難,收她為妾。
  他愈想愈覺得此法可行,當舞衣緩慢地走過來時,他慷慨地張開雙臂,等著迎 接她。
  「到本王這裡來,我替你作主,先休了這男人,然後--」一個重重的拳頭, 打歪了他的鼻樑,那些自認寬厚的宣言,轉眼成了殺雞似的慘叫。
  他的鼻子紅腫,疼得像是斷了,眼淚流個不停。蓄滿淚水的眼睛睜得好大,不 敢置信地瞪著率先開打的那個人。
  對方掄起拳頭,預備再賞他幾拳,表情則是殺氣騰騰,彷彿恨不得將他剁成十 八塊,骨頭劈了當柴燒。
  揍人的不是備受羞辱的楚狂,而是舞衣。
          ☆          ☆          ☆
  到頭來,把南陵王踹出浣紗城的竟是舞衣。
  短短幾刻鐘內,她的「待客之道」由禮貌轉為粗暴。她先掄拳揍得南陵王鼻青 臉腫,接著拿著托盤,劈頭亂打,用力痛扁對方。最後還不罷休,提起繡花絲裙, 不客氣地蹬踹。
  「閉嘴!不准你再羞辱他!」舞衣喊叫著,眼中怒火亂迸,用盡全身力氣又踹 又打。
  南陵王嚇傻了,他壓根兒想不到,先發飆的人竟是方舞衣。一直以為,她是個 千金小姐,除了溫馴羞怯外,不會有別的情緒,哪裡知道,羞辱楚狂的舉止,竟激 怒了她。
  他狼狽地閃躲著,仍躲不開那些攻擊,髮冠歪了、扇子掉了,衣服也破了好幾 處,掛綵的情形愈來愈嚴重。
  堂堂一個王爺,面對危機時,也只能哀聲求饒。
  「住、住手--我--」話還沒說完,托盤迎面飛來,正中面門。
  咚的一聲,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在地上痛嚎不已。
  老天,這女人的力道可不輕!
  「現在要我住手了?」舞衣雙手插腰,已經氣昏頭了。「你剛剛怎麼不住口?」 她狠狠地補踹上一腳。
  南陵王又痛又委屈,心裡納悶極了。「我、我是要解救你啊,那個草包--」 一個重擊,讓他再度哀嚎出聲。
  「他不是草包!」舞衣咬牙切齒地喊道,不知從哪裡摸來一個花瓶,用力扔過 去。
  南陵王痛得哭了,他滿屋子亂爬,卻逃不過舞衣的攻擊。嗚嗚,這女人怎麼說 變就變?以往溫馴可人,如今卻換了個模樣,追著他狂打。
  娘子軍們站在一旁,沒阻止舞衣追打客人,甚至還拍手助興,紛紛擊掌叫好。 南陵王的僕人們想上前搶救,反倒先被娘子軍們踹出大廳,這些羞辱主人的傢伙, 全被打得鼻青臉腫。
  到最後,是楚狂抱起激動不已的舞衣,制止她再追打南陵王,才讓對方乘機開 溜,連滾帶爬,狼狽地逃離浣紗城。
  香姨先恢復鎮定,指揮著僕人們收拾大廳,還請楚狂帶舞衣回房。她猜想,這 對夫妻需要獨處,好好的談談。
  回房的路上,兩人始終沉默著。她靠在他胸膛上,不敢看他的表情。
  南陵王的羞辱,肯定讓他很不好過。而她被氣昏頭,像個潑婦似的又打又罵, 是不是更讓他顏面盡失?
  但是,她是真的壓抑不住憤怒,才會動手打人啊!那個傢伙,竟那樣羞辱她的 丈夫--
  回到臥房,楚狂將她放回繡榻,接著雙手交疊在胸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她,良 久沒有說話。
  「你知道了。」半晌之後,他平靜地開口,注視著她。這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舞衣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她沒有否認,緩緩點頭。
  「什麼時候就知道我不識字的?」南陵王當眾揭穿他不識字的事實,舞衣的表 情不是震驚,而是震怒。
  被如此羞辱,的確不是件好受的事,但他的憤怒,早就全由舞衣替他發洩得一 乾二淨。她的反應那麼激烈,對著南陵王拳打腳踢,像是他遭受侮辱,是她最無法 忍受的事。
  想到先前發生的事,楚狂的表情是莞爾,而非憤怒。
  她的舉止,讓他心中的憤怒瞬間消散。這個小女人,並不在乎他識不識字,反 倒在乎他的尊嚴--
  她的反應,讓他如釋重負。
  舞衣低著頭,回答他的詢問。「成親前。」
  「你沒表現出來。」
  「我想,你大概不希望我知道。」
  楚狂想了一會兒,接著點頭。「從哪裡看出來的?」
  他十歲才被楚家收養,矯健的身手,讓他立刻被朝中武將相中,招攬入軍。以 往在軍中,有秦不換處理文書軍務。到方府後,他總要舞衣唸書給他聽,一來是愛 聽她嬌脆的聲音,二來,是他其實目不識丁。
  舞衣抬起頭,清澈的眼兒眨動著。
  「記得我初次搬簡冊給你過目,你看得不耐,要我去張羅酒菜的事嗎?」她問 道,仰頭看著他。
  楚狂實在太高大,這種姿勢讓她頸子好酸。她伸出手,將他拉回繡榻上,軟軟 的身子偎進他懷裡,找到最熟悉的位子,舒服地窩著。
  「記得。」低沉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我再度回到書房時,你面前堆滿了書。」
  他再度點頭。
  舞衣深吸一口氣,才又開口。
  「那些全不是帳冊,而是淫書。春步故意到藏書樓裡,把禁書全搬了來,而你 卻沒有發現。」春步這麼做,是暗諷楚狂不想看簡冊,那就只配看這些淫書,卻意 外的讓舞衣知悉他的秘密。
  為了這樁惡作劇,她懲罰春步,要小丫鬟頂著水盆,罰站了三個時辰,還要小 丫鬟保守秘密,不可以對外聲張。
  今日,大概是想彌補先前的惡意,春步才會冒險上前,想替楚狂解圍。
  「看來,我跟淫書似乎很有緣。」他淡淡地說道,嘴角微揚。
  那輕鬆的語氣,讓舞衣抬起頭來。她眨著眼睛,詫異地瞪著他。
  「你不生氣?」她低聲地問,伸手覆在他胸前。她原本以為,他會好憤怒、好 難過,已經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正要安慰他呢!
  楚狂搖頭。
  「為什麼?」
  「不需要生氣。」
  「喔?」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寬宏大量了?
  薄唇一扯,露出猙獰的笑。「出兵剿了他的城時,我會很享受的。」南陵王羞 辱了他,就必須付出代價。
  「不行!」她倒抽一口氣,連忙喊道。這男人,竟然出兵去報仇,那南陵王好 歹是個皇親國戚啊!
  舞衣完全忘了,她剛剛才把那個皇親國戚打得哭爹喊娘。
  他瞪了她一眼,不準備退讓。「這是男人的事。」
  「你又想吃黃瓜了?」她雙手插腰,質問著丈夫。
  濃眉立刻皺了起來,想起先前的折磨,他全身血液都涼了。
  舞衣繼續勸說:「不出兵,一樣可以報仇,把這件事交給我,好嗎?」
  她軟言軟語地勸著,心裡猜想著,往後的日子裡,只怕她三不五時就要軟硬兼 施,打消他那股想打仗的野蠻念頭。
  他冷哼一聲,也不知是同意了,還是不以為然。
  她戳著他的胸膛,懲罰他的態度,但他的胸膛好硬,戳得她食指發疼。難道他 全身上下,都像鋼鐵般堅硬嗎?
  「從前,我不知道男人能這麼堅硬。」她刻意轉移話題,小手溜到他的背後, 調皮地往下摸去,享受妻子特有的權利。
  他的手也伸來,在她的粉臀上摸了一把。「我也不知道,女人能這麼柔軟。」
  舞衣輕叫一聲,連忙推開他。
  「你--你--」她的臉兒燙紅,咬著唇瞪他。
  「女人能做,男人也能。公平,記得嗎?這是你的遊戲。」他揚起濃眉,看著 她又羞又怒。
  可惡!他學得太好,立刻將兵法用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甚至沒辦法罵 他。
  舞衣嘟著唇,想要下床。但挪不到幾寸,腰間一緊,又讓楚狂拖回懷裡了。
  「後悔選了我這個不識字的男人嗎?」他靠在她耳邊,低聲問道。南陵王說對 了一些事,跟她的知書達禮相較,他的確像個蠻子。
  她緩慢轉過身,筆直地望進那雙黑眸裡。他的眼神裡,有某種慎重,讓她感動 得想哭。
  他不在意羞辱,卻在意她的回答嗎?原來,他是這麼的在乎她。
  舞衣抬起手,輕撫著那如刀鑿劍刻的眉目,輕輕開口。
  「是啊,你不識字呢!」清澈的眼裡,跳躍著調皮的光彩。
  簡單幾個字,已讓楚狂全身僵硬。
  她偏著頭,紅唇上噙著笑。
  「幾年前,那位詩名滿天下的青蓮公子來過浣紗城,他在此地逗留數月,還曾 贈詩給我。」那名仗劍任俠的詩人,可毫不隱瞞對她的愛慕。
  他瞇起眼睛,把這個名字牢牢記下。
  舞衣繼續說道:「你很窮,甚至把戰袍都當了。」
  「你怎麼知道?」
  「那件戰袍,被我贖回來了。」她輕笑。
  楚狂皺著眉頭瞪著她,下顎一束肌肉抽動著。
  數落卻還沒結束。
  「你很霸道。」她又列出一條罪狀。
  「住口!」他咆哮道,不想再聽下去。
  舞衣先用手搗住耳朵,等他吼完了,才鬆開手。她沒有聽話,紅唇再度輕啟。
  「你還很粗魯。」她認真地說道。
  火炬在黑眸中點燃,楚狂抱起她,抵住她的額頭,對著那張含笑的小臉低吼。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狠狠地說道,用力抱緊她,暗暗發誓,今生絕不讓她 離開他身邊。
  該死!就算是她反悔了,他也不放開她,她對他而言,已經太過重要--
  她的笑意更深,沒被他凶狠的樣子嚇著,纖柔的小手,在他眉目間滑動,雙眼 裡溢了滿滿的溫柔。
  「我沒有後悔,從來沒有,自始至終,我要的人只有你。」她靠在楚狂耳邊, 很輕很輕地說道。每說一個字,那僵硬的高大身軀,就一點一滴的放鬆。
  舞衣伸出手,擁抱著他,笑得好甜。
  她不後悔,絕不後悔。楚狂是她選的人,是她今生唯一想嫁的男人。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什麼?」他問。
  「我很慶幸,我選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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