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愛情小說>>典心>>馴漢記

雲台書屋

第九章

  他被騙了。
  他娶了方舞衣,成為浣紗城的城主,擁有天下人艷羨的嬌妻與財富。但是,直 到三天前,他才發現真相。
  他該死的被騙了!這個女人,壓根兒一點都不溫馴。
  自從楚狂下令,將舉兵攻剿山狼,小妻子那乖巧的模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舞衣沒有否決他的決定,反倒號令全城戒備,表面看來像是配合他,實際上卻是巧 立名目,處處作對。
  她說,興兵需要銀兩,為了避免增加城民的負擔,興兵的銀兩就由黑衫軍支出。 只是,黑衫軍還沒掙到什麼錢,哪有銀兩可支出?
  她扣他們的食糧。
  打從決定興兵的那日起,桌上不再出現山珍海味,佳餚消失不見,端上桌的, 全是清粥小菜。
  薄粥裡的米粒少得可憐,撈了半天,才能撈到幾粒營養不良的米。說到小菜, 那就真的是「小」菜,盤子裡盛的,是被蟲啃得千瘡百孔的菜葉、比手指還瘦小的 黃瓜,以及一、兩片醃得過鹹的黃蘿蔔乾。
  剛開始楚狂瞧見這些菜,都是碰也不碰,冷著一張臉,掉頭就走。
  到了第三天晚膳時,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壓抑許久的怒氣,跟飢餓感同時炸 了開來。
  「方舞衣!」吼叫聲傳遍浣紗城。
  「夫君,我說過了,我的耳朵好得很,你可以不用吼。」她坐在桌邊,優雅地 喝著茶。
  這女人存心讓他餓肚子?哪個女人會這樣對待自個兒的丈夫?他忍了她三天, 不跟她計較,她反倒更加放肆,端上桌的菜,一頓不如一頓。
  「你好大的膽子!」他吼叫著,重槌桌面。
  舞衣摸摸胸口,偏頭想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回答。
  「是嗎?我自己倒沒看過。」她拿起絹布擦拭筷子,再體貼地擱到他面前。
  「夫君,用膳了。」
  用膳?哪來的膳可用?桌邊的男人們全苦著一張臉,瞪著桌上的清粥小菜,楚 狂則是面目猙獰,氣得咬牙切齒。
  「拿食物來。」咆哮聲起。
  「這就是食物。」她不動如山,連眼兒都沒眨一下。
  「把那些該死的黃瓜撤下!」咆哮聲更響了。
  這女人太惡劣,先用美食養刁他的嘴,這會兒不如她的意了,就端出這些薄粥 小菜,逼他就範。天堂與地獄間的差別,讓他脾氣暴躁到極點。
  舞衣挑眉,有些詫異。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挑食?
  「夫人,老大可是最討厭吃黃瓜了。」秦不換說道,瞪著那些菜餚歎氣。浣紗 城豐衣足食,要去弄來這些爛菜葉,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吧!
  「是嗎?」舞衣微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她的微笑太過甜蜜,讓男人們背脊發涼,不禁要開始懷疑,此後黃瓜將成為他 們的主食。
  始終皺著眉頭的北海烈,視線在桌上轉了兩圈後,忍不住開了口。
  「沒有酒?」他不滿地問道。
  「府內不供應酒,不過城內的客棧裡還買得著,請烈叔自個兒去打酒。」言下 之意,就是要北海烈出自己掏錢。
  男人們的表情更難看,壓根兒沒想到,向來溫馴的小女人,有膽子做出這些事。 如今才知道,先前那些溫馴都是假象,方舞衣的確善良溫柔,但她的頑固,絕對足 以跟楚狂媲美。
  舞衣保持微笑,仰頭望著丈夫。
  「用膳了。」她說道。
  他怒瞪著她。「我說--」
  「夫君,為了儲備軍費,我們必須縮衣節食。」
  「你要我的部隊們吃黃瓜上戰場?」
  「你覺得我讓他們吃得太好?」她更加無辜。
  「你!」他額上浮現青筋,龐大的身軀顫抖。
  「夫君,請用膳。」她露出最溫馴無害的笑容,毫不畏懼地看著他。「您不用 膳,是不餓嗎?春步,城主不餓,把這些菜給撤--」
  「住手!」他怒吼,一臉猙獰。誰敢碰他的菜,他就跟誰翻臉!
  春步縮起雙手,膽怯地躲到角落去,怕城主會氣得咬人。
  「那夫君,您用是不用?」她又問,紅唇上噙著笑。
  楚狂瞪著那盤黃瓜,嘴上咒罵著,肚子裡的饞蟲卻在狂叫,蠶食他的自尊。在 連續餓了幾天之後,自尊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了,就連昔日棄若敝履的黃瓜,如今看 來也很可口--
  他吃了。
          ☆          ☆          ☆
  噩夢不只如此。
  入夜之後,楚狂臭著一張臉,回到空無一人的房中。他等了又等,卻始終不見 舞衣回房,直到二更過後,轟的一聲巨響,那扇木門被強大的力量,由內而外的踹 開。
  秋意遠遠瞧見凶神惡煞似的楚狂,還沒等他開口,立刻主動報告。
  「小姐在書房裡。」她的聲音在發抖
  如雷的腳步聲,筆直往書房而去,又是一聲踹門的巨響,緊接著的,是春步的 驚叫聲。
  「出去!」楚狂的吼叫聲同時響起。
  春步扔下墨條,哪裡還敢久留,立刻連滾帶爬地離開書房。她老早就被警告, 這些男人們肚子餓的時候,脾氣格外惡劣。
  坐在桌案旁的舞衣,仍是氣定神閒,她慢吞吞地擱下筆,像是早就料到,楚狂 會出現在這兒。
  「夫君,夜安。」她微笑著,面前攤著好幾本的帳冊。
  「怎麼不回房裡?」他瞪著她,銳利的黑眸裡迸射慍怒。以往就算城裡事情再 多,她也是入了夜就會回房,這會兒都二更天了,她竟還杵在書房裡不回來。
  「我在處理帳目。夫君先前提的南方商道,已經規劃好路子,馬隊們就要出發 探路了。」
  「那都擱下,回房。」他命令道,不耐地瞪了帳冊一眼。
  舞衣用左手撐著小腦袋,又處理了兩筆帳目,這才開口。
  「這事很急,不能擱下。」她輕描淡寫地說道,沒有看他。「再說,我不回房, 夫君請自個兒先就寢吧!」
  「你不回房?」他危險地瞇起眼睛,一字一頓地重複道,簡單幾個字,由他口 中吐出,卻令人不寒而慄。
  只是,舞衣沒被嚇著,繼續揮著手中硃筆。
  「是的,從今晚起,我睡在書房裡。」她指向角落,那兒早鋪好一張床,上頭 擱著繡花枕跟繡花被,寢具一應俱全,佈置得舒舒服服。
  憤怒的咆哮,響徹寂靜的宅邸。
  「你要分房?!」才新婚不到一個月,這女人就要跟他分房!
  舞衣眨著眼兒,克制搗住雙耳的衝動,沒想到他會吼得這麼大聲。
  那聲巨吼,肯定驚醒所有人,這會兒,說不定府裡數十隻的耳朵,全豎得高高 的,想聽聽他接著又想吼些什麼。
  「夫君不是即將出兵嗎?」她不答反問,抬頭看著他,保持微笑,眼中卻閃過 一絲光芒。
  「是又怎麼樣?」他皺眉,心中浮現不祥預感,知道當她那雙眼兒變得過度閃 亮時,肯定有古怪。
  這個女人,跟他先前遇過的都不同,不但更香更嫩更軟,也更不聽話!僅是出 兵這件事,她耍的小把戲,就夠讓他頭疼的了。
  「戰役耗費的體力過多,為了讓你儲備體力,我們不宜同房。」舞衣低下頭, 將硃筆擱在硃砂硯裡,沾飽了紅墨。
  「什麼?」他的眉頭皺得更緊。苛扣糧食不夠,她還想耍什麼花樣?
  她拿起硃筆,在帳冊上畫了幾筆,才又抬頭。
  「為了讓士兵專心操練,夫君一天不放棄興兵,要加入戰役的男人,就一日不 得近女色。」她輕咬著唇,不敢洩漏笑意,免得激怒了他。
  這道命令一旦宣佈,可比不許他們吃飯更有效,先前倒戈的城民們,九成以上 乖乖放棄先前的念頭,被老婆揪著耳朵拎回家,再也不敢說要出征,願意跟隨城主 去攻打山寨的人數銳減。
  楚狂聽見這荒謬的藉口,雙眸倏地一瞇,青筋抽動。
  「你憑什麼下這道命令?」
  「我有軍令狀,記得嗎?」舞衣提醒。
  楚狂瞪著她。
  「拿來。」他說道,伸手。
  「拿什麼?」
  「軍令狀,我這就撕了,一了百了,省得你再作怪。」
  「夫君!」舞衣輕叫。「軍令如山,您這是想反悔?」
  她垂下眼兒,透過長長的眼睫瞅著那張陰沉的俊臉。她夠瞭解楚狂,知道他向 來重視承諾,說出的話就絕不會反悔。
  果然,他沒再提撕軍令狀的事,只是冷著一張臉,大步走了過來,單手一撈, 輕易就將她扔上角落的那張床。
  「你要睡這裡,也行!」他雙眼閃亮,靠在她耳邊咆哮。
  她要拿著軍令狀不放,干預出兵的決定、對黑衫軍頤指氣使,甚至端那些該死 的黃瓜上桌,他都可以勉強忍受,但,要他放棄享用她的權利?
  休想!
  「這兒睡不下的。」舞衣輕喊著,略微掙扎。
  楚狂龐大的身子,挾住她的纖腰,往精緻的床鋪上躺。她是好端端的被擺了上 去,但他的一雙堅實長腿,可還全掛在床沿呢!
  雖然心裡有些詫異,心中卻沒半點恐懼。她心裡清楚,楚狂雖然霸道了些,卻 絕對不會傷害她。
  「我們不睡。」楚狂瞥來一眼。
  「噢。」她立刻明白,粉頰上浮現兩朵紅雲。
  香姨說得沒錯,楚狂沒那麼容易打發,她縱然拒絕跟他同床,他卻也不是會乖 乖聽話的人。
  只是,事情還沒水落石出,絲綢未必是山狼搶去的,有太多事情要調查,為了 阻止楚狂興兵,她可得堅持立場,不能被動搖啊--
  黝黑的大手輕易就解開她的衣扣,綾羅綢緞掉了一地,轉眼她身上只剩一件兜 兒,跟菲薄的綢褲,粉嫩的嬌軀,全暴露在他如火的雙眼下。
  她剛想遮,雙手就被握住,龐大的身軀已經壓了過來。
  他霸道地吻住她,輕輕啃咬她的唇,再下滑至白嫩的頸間,一吻一啃。
  舞衣握緊拳頭,繃緊全身,柳眉緊皺著,極力忍耐什麼。
  她在心裡默默背著四書五經,抵抗楚狂的「攻擊」,但背著背著,那些詩雲子 日老是轉了樣兒,全變成《閨艷聲嬌》裡的荒唐句子--
  他熱燙的唇、熱燙的舌、熱燙的--
  呃,啊,不行不行,她得忍著。
  但是--嗯--但是--他的采--啊!
  雪白的牙,咬住嫩嫩的紅唇,小腦袋偏了過去。她發出悶悶的輕哼,不像歡愉, 倒像折磨。
  黑眸中氤氳的情慾,逐漸被不解取代。
  楚狂愛撫著懷中的妻子,挑逗著她敏感的每一處,濃眉卻也擰了起來。
  她那生澀卻熱情的回應,這會兒全消失,就連令他瘋狂的嬌吟,也聽不見了。 她就躺在那兒,不言不動不給反應,身子硬得像根木頭,紅唇咬得死緊。
  「你見鬼的到底在作什麼?」他撐起身子,居高臨下地俯視,懸著在她上方, 臉色十分難看。
  舞衣喘了幾聲,鬆開牙關,眼睛卻還閉著。
  太危險了,楚狂的觸摸、熱吻,有著可怕的魔力,差點就讓她失神。她非得用 盡自制,才能控制住,不給予任何反應。
  唉,下這道命令,是想讓這霸道男人吃點苦頭,沒想到,她竟也跟著難受。
  她調勻氣息,才能開口。
  「我們不宜同房,但夫君若是堅持,舞衣也只能忍受。」在他放棄興兵前,她 在床上就要維持這木頭樣兒,他休想得到以往的熱情待遇!!
  忍受?!
  這兩個字,像針一樣,重重扎到他心坎上。舞衣竟還把決定權留給他,就算他 強要,她也不反抗--
  「該死的你。」他抵著她的額頭,熱氣噴在粉頰上,額上的汗水,也漫流到她 額上。
  「香姨說,你還是可以--」
  「住口。」冷冷的命令。
  她沒照辦,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只是在樂趣方面,可能就會低了些--」
  「住口!」這次,升級為咆哮。
  這該死的女人,真的以為,他會在她不情願的情況下,硬要了她?他可不是禽 獸!
  楚狂火速跳下床,憤怒地抓起衣衫,踹開書房大門,龐大的身軀踏出門檻,把 舞衣拋在被褥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怒氣騰騰,跨步走到大廳,對正剪著燈芯的香姨喊道:「拿酒來!」
  香姨手中還拿著剪刀,先是被那聲暴吼嚇了一跳,接著連忙福了個身,偷偷瞄 著臉色發黑的楚狂。
  「城主,您忘了嗎?為了籌措軍費,府內不供應酒。」縱然見多識廣,瞧見楚 狂那可怕的表情,香姨仍不禁顫抖。
  他站在大廳門口,五官僵硬,龐大的身軀緊繃著,雙眼陰鷥冷冽,惡狠狠的瞪 了香姨一眼,才轉身又走。
  方府是舞衣的地盤,他就算吼破嗓子,大概也沒人會作逆舞衣的意思。府裡不 供應酒,他出門去買酒喝,這總行了吧?!
  來到客棧裡,竟發現裡頭已經坐著不少愁眉苦臉的男人,全都在喝著悶酒。掌 櫃會看臉色,不用楚狂開口,立刻就送上兩罈好酒。
  自從舞衣的命令頒布後,城內的客棧夜夜全是男人苦著一張臉,上門來買醉, 掌櫃財源廣進,受惠不少呢!
  「城主,您慢用。」掌櫃慇勤地說道,退了下去。
  楚狂僵硬地點了個頭,舉起酒碗,才一口,酒碗就見了底。他冷著一張臉,倒 酒又喝,兩罈酒轉眼就空了。
  想想也讓人氣悶,堂堂一個城主,竟還得自個兒掏銀兩,才能打酒買醉。
  人在客棧,心卻還在方府的書房裡,他腦海中不斷浮現,舞衣羅衫半褪、紅唇 被吻得微腫的模樣。
  他的慾望仍然灼燙、疼痛著,而她竟說出那見鬼的命令,不肯跟他--
  「該死的女人!」
  楚狂猛然咆哮,重擊木桌。
  客棧裡響起喃喃的附議聲。
          ☆          ☆          ☆
  兩方人馬韁持著,楚狂跟舞衣,誰也沒讓步。
  日子仍是照常過去,表面看似平靜,實際上暗潮洶湧。兩人相敬如「冰」,府 內像是刮著臘月寒風,凍得人發抖。
  舞衣睡在書房裡,忙著排定南方商道,見到楚狂時,總維持著溫柔的笑。
  楚狂卻始終冷著一張臉,從沒給過她好臉色,他老是不待在府裡,不肯跟妻子 碰面,還大費周章,領著黑衫軍到城外山澗演習。
  夫妻間的冷戰,可苦了這群大男人。
  他們餓得手腳發軟,出城後就軟成一攤,別說是操練了,連狩獵填肚子的力氣 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頭肥美的母鹿,在他們面前跳啊跳,招搖地拋著媚眼。
  久違的聲音,再度響起。
  咕嚕嚕--
  咕嚕嚕--
  全體戰士瞪著那頭母鹿,沒人有力氣動,全在幻想著烤得香酥的鹿肉。那肥嫩 嫩的肉,在火上烤著,香氣四溢,油脂滋滋作響--
  嗚嗚,老大啊老大,別再鬥氣了,求求您就認輸吧!
  夫人也真是說到做到,讓他們足足吃了一個月的涼拌黃瓜,吃到大夥兒的血液 都快涼透了,只要聽見黃瓜二字,就胄酸直冒,難受得想吐。
  眾人哀怨的目光,全集中在軍帳裡,雖然餓得難過,卻沒人有膽子去求老大。
  畢竟夫人說得沒錯,老大餓著肚子的時候,脾氣可壞得很呢!
  日光透過厚氈,照入軍帳時,只剩偏暗的餘光。
  楚狂龐大的身子坐在角落,陰影遮住半張俊臉,黑瞳更加閃亮,看來格外懾人。
  「你交代的事,我們幾個全去查過了。」北海烈率先開口,手中拎著不知從哪 兒弄來的酒。仔細一聞,酒香中帶著藥香,是藥酒。
  「查得如何?」楚狂面無表情,目光閃爍。
  練兵只是藉口,特意將黑衫軍帶到城外,是為了避開小妻子無所不在的耳目。 留在方府內討論,走動的僕人們,肯定會立刻將他們的對話回報給舞衣。
  楚狂察覺到,她有事瞞著他,那雙慧黠的眼兒後,藏著某些事情。那種不對勁 的感覺,愈來愈濃厚--
  她不是個普通的小女人,至少在收服人心上,她的確天賦異稟,憑著一介女流 之輩,竟能讓全浣紗城的人服服貼貼,她說的話、下的指示,沒人會違逆。
  秦不換悠閒地開口,搖著手中的素扇。
  「浣紗城的確富庶,方家對城民很寬厚。」這些日子,他們照著吩咐,將浣紗 城內外全摸透了。
  夏始仁接著說道:「城內還設了義學,孩童不分男女,滿五歲後由私塾啟蒙, 再送到學堂上課。」
  「女娃兒也讀書?」楚狂問。
  「是的。」
  他挑眉,想起舞衣那一手娟秀的字跡。她不但識字,而且學富五車,比起京城 裡的文官毫不遜色。
  「這倒是少見,富庶如京城,也沒有讓女子讀書的學堂。」北海烈淡淡說道, 啜了一口酒。
  夏道仁哼了一聲。「我管她們讀不讀書,別讓我再吃黃瓜就行了。」他抱怨著, 肚子裡回應地一響。
  咕嚕嚕--
  夏始仁踹了弟弟一腳,連忙轉移話題。「對了,北方有飛鴿捎了信來,說是卿 卿姑娘想念老大,也想見見嫂子,已經動身來浣紗城了。」
  卿卿是楚狂的妹妹,兩人相差十歲,楚家對這掌上明珠照顧得很,捧在手裡怕 摔了,含在嘴裡怕溶了。楚狂在外征戰的幾年,卿卿總靠著飛鴿,不時捎信來關切。
  「別讓她來。」楚狂皺眉。
  他可不想讓小妹瞧見,他被妻子整得沒飯可吃,孤枕獨眠的窘樣。
  「老大!」夏始仁苦著一張臉,可沒法子阻止。卿卿是個甜極了的姑娘,哪個 人捨得拂逆呢?
  「卿卿很擔心你。」北海烈開口了。
  「是啊,先前是四處飄蕩,沒個落腳處,不能讓她來,現在成了家,該讓她來 看看了。」秦不換答腔。
  「再說,也沒鴿子能捎信去要她別來了。」夏道仁小聲說道。
  聲音雖小,卻吸引了眾人注意。
  「飛鴿呢?」北海烈問。
  夏家兄弟無言以對,慚愧地垂下腦袋,靜靜懺悔。
  「呃,老大--我們--我們餓啊!」兩人癟著嘴,快哭出來了。
  肚子餓著,正好有只肥鴿子飛進懷裡,他們哪裡能抗拒?嗚嗚,就等卿卿姑娘 來,再一併賠罪就是了。
  楚狂冷冷地瞥了兩人一眼。
  「淨顧著吃鴿子,是把我交代你們查方肆的事全給忘了?」他沒有動氣,自有 讓人膽怯的氣勢。
  兄弟二人連忙搖頭,搶著報告。
  「都查過了,不論方府,還是城裡,提到方肆,每張嘴巴就閉上了。」
  「還有,祠堂裡有香火,卻不見方肆的牌位。他們說,滿百日後會擺上。」
  「墓呢?」
  「空的。」
  軍裡有弟兄,家中世代是風水師。墓裡有人沒人,躺的是男或是女,瞧瞧墓上 的封土就能知道了。
  楚狂挑起眉頭。「方肆沒死?」
  墓是空的?那麼先前的種種,都只是做戲?甚至連那紙懇婚的來信,都是謊言?
  「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出現?」
  「或許是這些女人把他囚禁起來了。」夏道仁猜道。
  楚狂搖頭。
  「她不會這麼做。」舞衣不是會囚禁親人的女人。
  「方肆聰明絕頂,也不會任女人擺佈。」北海烈贊同。軍帳內的男人,有志一同點頭。方肆的絕妙兵法,可是天下聞名的。
  三年大戰,浣紗城東推西擋,直到征戰末期才派兵,由城主方肆領軍入營。參 戰沒幾個月,蠻族就大敗而逃,屈指算來,方肆入軍的時間不長,卻以精湛的兵法, 贏得眾將士的推崇。
  男人都奈何不了方肆,何況女人?
  秦不換搖著扇子,偏頭回想。「他是夠聰明,不過,就是害羞了點。」
  「這倒是跟他妹妹不同。」
  深入附議,楚狂的思緒,也繞回妻子身上。
  方肆的事,她一定心知肚明,卻又不肯說。
  濃眉緊擰,始終沒有鬆開,他的黑眸中,閃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到底,舞衣隱藏著什麼秘密?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