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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回雙桐城的路上,沒人說話,氣氛格外凝重。

    寶寶坐在馬車裡,偶爾掀開車簾,瞧瞧馬車前方,丈夫騎在馬上的高大背影。
看了一會兒,她就縮回小腦袋,窩進馬車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少夫人,別擔、心,爺只是氣氣就算了。」莫笑出聲安慰道,心裡實在過
意不去。要不是為了幫她,少夫人不會上樓台,爺也不會發那麼大的火。

    寶寶沮喪的搖頭。

    「不,這次不同,他真的很生氣。」從離開鎮遠縣開始,齊嚴的臉色就壞得
嚇人。無論她怎麼道歉,他仍是一臉冰冷,緊抿著薄唇,絲毫不肯搭理她。

    打從成親之前,她就發現,齊嚴格外忌諱地在外人面前露面,只差沒把她鎖
在府裡,勒令她不許出門。如今她卻趁他不在,像辦展覽似的,鬧得這麼盛大。

    只是,她實在不懂,只是露個面,他為什麼就怒火中燒?難道他想把地藏在
家裡,永遠不讓別人瞧見嗎?

    成親之前,他在錢家說過的話,在她腦海中迴響著。

    我就是不讓她見人。

    寶寶咬緊紅唇,久違的刺痛,又悄悄爬上心頭。疑問一直沒有得到解答,她
始終不敢問,他是不是真的覺得她難以見人?

    她窩在馬車裡想東想西,外頭卻有了動靜。

    山林小徑旁,赫然出現數十名黑衣人,手中提著刀劍,虎視耽耽的望著馬車。

    司徒莽扯緊韁繩,率先喊道:「主子,來者不善!」

    話還沒說完,黑衣人們已發出連迭狂嘯,舉著亮晃晃的刀子,殺氣騰騰的攻
了過來。

    「小心!」齊嚴厲聲喝道,抽出隨身的長劍,飛身下馬。

    刀劍撞擊的聲音,瞬間響徹四周,他冷眼以對,以寡迎眾,單手持劍,輕易
制住十來把刺來的利刃,對方的刀,甚至沾不到他的衣角。

    莫笑掀開車簾,衡量戰況。

    那些夏衣人大概沒料到,爺跟司徒莽非但能夠自保,劍術還格外精湛,雖然
人數眾多,卻還是佔不了便宜,沒多久的時間,就被擺平了大半。

    幾個黑衣人,掉轉方向,進攻後方,朝馬車撲來。

    「少夫人,請別出來!」莫笑吩咐道,竄身躍出馬車,幫著應付敵人。

    寶寶用力點頭,坐在馬車內,完全不敢動彈。

    她沒學過武,壓根兒幫不上半點忙,這會兒就算是衝出去,只怕也是自投羅
網。

    外頭鏗鏗鏘鏘的,打得好不熱鬧,有幾把沾了血的斷劍,因為力道太大。,
還射入馬車內,牢牢的釘在車壁上。

    那兩個帶刀的大漢,觀了個空,眼看就要殺到馬車旁。

    齊嚴回頭,擰眉暴喝。

    「出手!」

    司徒莽與莫笑同時出掌,沒有揮向敵人,反倒重擊馬車兩側。

    坐在馬車內的寶寶,只覺得腦中嗡的」聲巨響,胸口一悶,五臟六腑難受極
了。

    「啊!」她尖叫一聲,強大的內勁,將她從裡頭轟了出來,筆直的飛向小徑
旁的巨石。

    還沒撞上那面石壁,她的腰上就陡然一緊,身子被強大的力量扯了回來,免
去了撞得血肉模糊的厄運。

    齊嚴凌空抱住她,大手壓住她的後腦。

    「別看。」低沈的聲音,透過寬厚的胸膛傳來。

    她把小臉理在他胸膛上,不敢睜眼,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刀劍撞擊的
聲音、男人慘叫的聲音不絕於耳,沒一會兒,慘叫聲停了,四周靜悄悄。

    「少夫人,都解決乾淨了。」司徒莽說道,將長劍插進土裡,長長吁了一口
氣。

    她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齊嚴冷峻的臉色。她慢慢的鬆手,退開好
幾步,不敢離他太近。

    「呃,夫君,這些人是誰?」她小聲的問,還、心有餘悸。

    「你引來的人。」他冷冷的答道,走向馬車,察看馬匹的狀況,態度比先前
更疏遠。

    寶寶眨著眼睛,被指責得莫名其妙。是她引來的人嗎?她做了什麼,引得這
些人全提著力想來殺她?!

    三人都往馬車走去,只有她揪著絲裙,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驀地,刀光一閃。一個男人猛然跳了起來,手上的刀子,筆直的伸來,神准
的擱上寶寶的頸子,他倒地詐死,等的就是她落單的這一刻。

    「別過來!」黑衣人吼叫道,拉緊實實的頭髮,用力扭扯,露出白嫩嫩的頸
子,以及燦爛奪目的黃金富貴鎖。

    頭皮上的刺痛,讓她疼得幾乎要掉淚。

    「放開她。」齊嚴吼道。

    還沒有任何動作,鋒利的刀尖就壓緊了白嫩的頸子,還威脅的不斷用力。

    「再上前一步,我就割斷她的脖子!」黑衣人的臉上,有著猙獰的刀傷,還
在冒著鮮血,隨著他激動的吼叫,鮮血濺出傷口,看來可怕極了。

    齊嚴全身僵硬,拳頭緊握著,黑眸深幽得看不見底,視線卻始終盯著黑衣人,
沒有接觸妻子慘白的小臉。

    刺痛逐漸加強,她忍不住顫抖,紅唇中逸出疼痛的呻吟。

    「別急,我只要錢,不要女人,等會兒就把這婆娘還給你。」黑衣人說道,
雙眼通紅,興奮得全身發抖。

    這副富貴鎖,可代表著無盡的財富啊!天下人都在傳說著,只要得到這個鎖,
就能吃穿不愁,享盡榮華富貴。

    貪婪的慾望,讓他失去理智,沾著血的手,拉住富貴鎖,用力的扯啊扯,那
黃金打造的鎖圈卻文風不動。

    齊嚴下顎的肌肉,隱隱抽動。

    「爺」莫笑焦急的低語,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暗暗揚手,示意稍安勿躁,全身的力量卻已蓄勢待發,長劍的劍刃因為蓄
滿力量,正在輕輕顫動著。

    黑衣人仍忙著跟鎖圈纏鬥,他粗魯的又拉又扯,手勁愈來愈大。「該死,解
不下來嗎?」

    鎖圈勒在嬌嫩的肌膚上,磨出了瘀傷,那股尖銳的疼痛,逐漸形成怒氣,從
胸口冉冉浮上。她捏緊小拳頭,深吸一口氣。

    眼見富貴鎖取不下來,黑衣人沒了耐性,手中的刀高高舉起。「既然如此,
那就抱歉了。這個富貴鎖,老子要定」

    危機在瞬間解除,志得意滿的宣言,化為尖銳的慘叫。

    刀子還沒落下,黑衣人卻陡然臉色一白,整個人蜷成一團,不斷顫抖,齊嚴
的長劍在同一刻趕到,貫穿他的胸膛。

    寶寶緊閉雙眼,全身一軟,往前跌去,趴進齊嚴等待的懷抱。

    她剛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這時才覺得害怕,無法遏止的顫抖著。直到胸口
刺痛,她才發現,自個兒一直是屏住呼吸的。

    「呃,少夫人,你做了什麼?」司徒莽問道,走到黑衣人身旁,好奇的左瞧
右瞧。

    雖然是主子出手,才宰了這傢伙,但是在中劍之前,那人的臉色就已經慘白
得不像話,顯然是少夫人也出了手。

    「我踹他。」她邊喘邊說。

    齊嚴皺眉,看著嬌小纖細的妻子。

    「踹他?」

    「嗯,踹他那裡。」

    他沈默半晌,才又確認。

    「那裡?」

    她點頭。「對,那裡。」三姊說過,遇上危險,就算打不過,也要給對方致
命的一擊。唔,她應該是踹對地方了吧?

    司徒莽瑟縮了一下,不敢想像那會有多疼。

    「夠了,回去。」齊嚴突然開口,口氣森冷,率先邁步離開。確定她安然無
恙後,黝暗的眸子就不曾再看向她,甚至不曾開口問問,她頸上的傷疼不疼。

    寶寶再也不敢久留,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她走到他身旁,卻不敢去碰他,更
不敢去握他的手,只敢偷偷的覦著他冷若寒冬的側臉。

    她隱約察覺,齊嚴的怒火有增無減。

    他似乎更生氣了。

    ******************

    齊府裡瀰漫著窒人的氣氛。

    長達好幾日的時間,寶寶都見不到齊嚴的面。她知道他也在府裡,但兩人卻
老是碰不到面,就連夜裡,他也沒有回主樓。

    從新婚至今,他從未這麼冷淡過,那疏離的態度,讓她心裡好難受。

    忍耐了幾天,她終於克制不住,問清楚了齊嚴的工作流程,知道他會在大廳
裡議事。她鼓足了勇氣,換上他最喜歡的衣裳,才慎重的來到大廳外。

    隔著窗欞,他熟悉的低沈嗓音傳了出來。

    她站在窗外,閉起眼睛,覺得那些字句,就像是靠在她耳邊說出的。直到聽
見他的聲音,她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他。

    「人到了沒有?」齊嚴問道,口吻比以往都不耐。

    「正在路上。」

    「為什麼這麼慢?」他質問。

    「爺,工匠遠從波斯趕來,當然要耗費不少時間。」

    咦,他找工匠來做什麼?

    寶寶困惑的眨眨眼,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小腦袋不由自主的往前靠,緊緊
貼在牆上,想聽得更仔細。

    「再派出快馬,日夜兼程,立刻給我帶來。」齊嚴重擊桌面,發出轟然巨響。

    「呃,爺,其實,您也不需、心急,就算工匠還沒到,只要少夫人不再露面,
也不會再引來旁人對富貴鎖的覬覦。」

    隔著一道牆,寶寶的身子略略一僵。

    他們是在討論她嗎?

    「無論她往後會不會再露面,我都受夠了!」齊嚴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傳來,
槌入她的心口。

    她好想立刻走開,不再去聽,但是雙腿像被凍住,根本動彈不得。

    大廳內的討論沒有結束。

    「爺,那等工匠到了」

    「立刻把鎖拆下來。」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離開那面牆。

    齊嚴說了什麼?他說了什麼?:

    胸口的富貴鎖,一分一分的變得沈重,重得她幾乎無法負荷。

    「我不要任何人再瞧見她頸上的富貴鎖!」

    她臉色慘白的後退,齊嚴的聲音卻不放過她,追了出來。

    「我一天都不要再忍受下去!」

    他不要再忍受下去?

    她的、心狠狠的一震。

    原來,他一直以來,只是在「忍受」她?

    原來,他要的只是富貴鎖!

    賈寶血色盡失,跌跌撞撞的走到花園角落,雙腳一軟,咚的一聲,重重的跌
在石板上。石板堅硬,嬌嫩的雙膝撞得滲出鮮血,她卻渾然不覺得疼。

    胸口的疼痛,已經奪去她所有的注意力。

    先前已經以為,齊嚴娶了她,總會有那麼一丁點喜歡她。而如今,聽到他親
口說出,他要的也僅僅是這個鎖,她的世界瞬間崩毀。

    我就是不讓她見人。

    齊嚴不想讓別人看見她,想要保護的,是她頸間的富貴鎖。他要的只有這個
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軟嫩的小手,握住冰冷的鎖圈,輕輕顫抖。

    有了這個富貴鎖,並不是件好事,她一直無法知道,齊嚴是愛她的富貴命,
還是她這個人。

    也或許,他根本沒有在乎過她,一切只是她在自欺欺人。

    「原來,對他來說,你遠比我更重要。」她小小聲的,對著富貴鎖說話。

    富貴鎖冰冷,她的手也冰冷。

    就連、心,也漸漸冷了起來。

    只有滴在粉頰上、手背上的淚水,溫溫的、熱熱的

    **************

    齊家少夫人的失蹤,成了開春第一件大事。

    從雙桐城到京城,人人都在討論著這件事,齊府的人,到處奔走著,徹底搜
尋方圓百里,卻還是沒瞧見少夫人的蹤影。

    就連錢家的公子,也奉了錢金金的指示,領了」大票的人到雙桐城來,加入
搜尋的行列。

    只是,半個月的密集搜查,並沒有任何的成果,佳人與富貴鎖,全都平空消
失了。

    雙桐城最好的客棧裡,旭日焦躁的來回走動著。

    都耗費半個多月了,四姊還是不見蹤影,而那個氣勢嚇人的姊夫,三天兩頭
就把他找過去,用冰錐似的眼睛瞪著他,壓根兒就在懷疑,是他把四姊藏起來的。

    天啊,他要是知道四姊的下落,還用每日在城裡奔來跑去,忙得焦頭爛額嗎?

    正在煩惱著,門上傳來輕敲。

    「誰?」

    「齊府的君莫笑。」

    又是齊府的人!

    旭日歎了一口氣,踱步走到門前,無奈的開了門。「夠了吧,我已經說了,
四姊不在我這兒,你們不用三天兩頭就派人來找」

    門一打開,一個清秀的小廝溜了進來。

    「喂,你做什麼?喂,說話啊,本公子的房間是你能進來的嗎?」他不耐的
說道,伸出手想揪住對方,這麼一碰,倒先碰掉那頂小廝帽。

    帽子落地,一頭滑亮如絲緞的黑髮流瀉下來,那小廝抬起頭來,楚楚可憐的
小臉,看來好熟悉。

    「啊,四姊!」震驚過度,旭日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沒有想到遍尋不著
的寶寶,這會兒竟突然冒出來。

    她咬著唇,一臉憔悴,眼圈兒紅紅的,不知哭了多久。

    「少夫人,先進房裡去吧,免得別人瞧見。」莫笑出聲提醒,緊張的左瞧右
看,就怕被人發現。

    還沒坐下,旭日迫不及待的發問。

    「這半個月來,你躲到哪裡去了?」他握緊寶寶的手,就怕一個不小心,又
讓她溜了。

    「齊府。」

    「啊?」不會吧,全城的人都快找翻天了,她卻根本沒離開齊府?

    寶寶點頭。

    「是莫笑把我藏起來的。」

    莫笑站在一旁,身上竄過一陣顫抖。要是讓爺知道,少夫人的失蹤跟她有關,
她非被活活剝掉一層皮不可!

    旭日瞄了對方一眼,注意力又轉回寶寶身上。

    「好,那麼告訴我,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躲起來?」幾個姊姊裡,就屬四
姊最溫柔,要不是事關重大,她可不會鬧出這麼大的事來。

    這個問題,讓她的眼圈兒更紅了,溫熱的眼淚,瞬間滾出眼眶。

    「他不要我!」她哭了出來,撲進弟弟的懷裡。

    旭日連忙又拍又哄,抓起手絹,手忙腳亂的替她擦淚。

    「四姊,呃,不會吧,是不是哪裡出了錯?姊夫怎麼可能不要你?」這麼漂
亮的人兒,全天下的男人可是搶著要啊,況且,這些日子以來,齊嚴的表現,可
不像個亟欲拋妻的男人。

    「我親耳聽到的,他要的只有鎖。」清澈的明眸,成了淚泉,眼淚嘩啦啦的
直掉,止都止不住。

    「這不可能啊!」旭日搔搔腦袋,喃喃自語著,很想為姊夫辯駁,卻又擠不
出半句話來。

    淚流滿面的寶寶,揪住他的衣裳,可憐兮兮的開口哀求。

    「旭日,幫我。」

    「怎麼幫你?」

    「把富貴鎖解了,這個鎖給他,然後我就跟你回家去。」她咬著唇說道,已
經對齊嚴死了心,只想快點回家,再也不見他的面。

    此話一出,旭日整個人跳起來,繃得半天高,腦袋搖得像博浪鼓,只差沒扭
斷頸子。

    「不行。」他大聲叫道,雙手跟著亂搖。

    幾年前就曾試過,要把富貴鎖取下來,但是鎖製作得太過精巧,一旦扣上就
解不下,京城裡的巧匠全都束手無策,想硬解下來,非要拿利器割斷或鋸斷鎖圈,
四姊那嬌嫩的頸子,肯定會受傷。

    「你不幫我,我就去買柄銼力自個兒處理,就算把頸子銼斷,也要把它解下
來。」寶寶深吸一口氣,捏緊小拳頭,淚濛濛的眸子裡,閃爍著堅定的決、心。

    反正一等波斯工匠到了雙桐城,這個鎖就非解下不可,她不如先把鎖取下來,
一刀兩斷,盡快離開這處傷、心地,結束得乾淨收了要是再不離開上想起齊嚴,
她的心就好疼、好痛

    只是,就連她也沒有把握,離開了之後,自己的心是否還能痊癒。他的身影,
已經在她心上烙得那麼深,用哀傷、用仇恨都無法抹滅。

    旭日苦著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呃,四姊」

    「你幫不幫?」

    「四姊」

    「你不幫,那我去買銼刀了。」她轉過身子,就要往門外走去。

    「啊,別走!」旭日連忙喊道,抓住姊姊的肩膀,怕她這麼一踏出屋子,又
要失蹤大半個月。再說,她要是一不小、心,真的把頸子銼斷了,那可不得了啊!
「怎麼樣?」

    他咬咬牙,掙扎了老半天後,終於下了決定。

    「好吧,我陪你去找個功夫俐落點的工匠,把這個該死的鎖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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